第67章 曲神琴
那让人迷醉的琴声在空气中飘荡了一阵后慢慢的消失了。良久，杨羽和水泠才缓缓回神。
“这是谁弹的曲子？竟这般好听？”杨羽好奇的问道。
水泠一边为杨羽换掉杯中冷茶一边回道：“大人真的不知？弹琴的这位入住我们云栖楼可早就是轰动全城的新闻了啊。”
杨羽抓抓脑袋，面色平静的说道：“我是今天才进的城，自然是不知。就连这云栖楼我也是第一次来。”
水泠点点头道：“那公子有所不知了。公子现在所住，为这云栖楼东轩，叫客轩，顾名思义是供客人住宿之用；南轩叫食轩，乃是宴客饮酒的去处，当然像公子这样的也可以叫到自己房内吃用；北轩是观看歌舞杂耍的地方，叫乐轩；西轩则是供……供公子你们这些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叫雅轩。”说到最后水泠的脸上闪现淡淡的绯红。
偷眼看了下杨羽，似乎并没有很在意，悄悄松口气，心中刚才生怕自己所说惹起杨羽什么旖旎之想，自己可就是惹祸上身了，毕竟按照言鲁交代，如果杨羽要对她做什么，她可是不能拒绝的。
水泠赶紧继续说道：“刚才弹琴这位是应我国皇室之邀，来为三个月后皇帝陛下的三公主订婚之礼表演的，人称曲神琴。眼下就住在我们云栖楼，不过是住在中央彩楼的最高一层。那里是最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入住的。等闲的什么总督将军都没资格呢。”
杨羽接道：“曲神琴？好傲气的名字，能以曲称神可见在音律的造诣上有多高了。这位曲神琴叫什么名字啊？”
水泠摇摇头说：“没人知道，历代曲神都只是将姓氏缀在曲神的称号之后，本人叫什么名字好像没什么人知道。”
杨羽听完，走到后堂，站在屋檐下眺望着远处那高高的云栖彩楼，心中竟生出了想见见这位曲神的念头。
似是知道杨羽所想，紧跟其后的水泠说道：“公子如果想见曲神倒也不难，曲神这几日为答谢云栖楼招待，特地在北边的乐轩登台演奏，每晚三曲，如果公子想去听听，奴婢可以通知言鲁管事为公子安排。”
杨羽闻言一笑，点点头：“难得遇见，今晚就去见识一下这个曲神有多了不起吧。”水泠低头应诺然后赶紧离开去找言鲁。
下午言鲁就把晚上曲神表演的入场信物送到了枫雅阁，一小片造型古朴的玉片，凭这个即可进入曲神演奏的大厅，每个人还能带一个从人。这门票一样的东西可价值不菲，不过言鲁非常贴心的给杨羽要到了一个前排的座位，就冲着杨羽进门随意甩出的百多粒金珠，随手打赏都是一大串银珠，言鲁既不怕他付不起钱，也不怕他身份不够。实际上在言鲁看来，这位肯定是哪位大家公子乔装出来“体验生活”呢。
晚上杨羽在水泠的带领下来到了乐轩。乐轩分几个大的殿厅，有的是表演杂耍的，有的是表演歌舞的，还有的是专门听琴笛等乐器演奏的。中央有个比其他几个大殿华丽精致的多的大殿，这里一般只有很重要的表演才开放，而如今就为曲神而开了。
杨羽和水泠进去时人还不是很多，正因为人不多，衣着朴素的杨羽一现身反而更为显眼。
“现在的云栖楼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别一会儿污了曲神的眼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一位绿衣公子斜靠在椅子上偏着头，斜眼瞥着刚进门的杨羽。
随着这个声音，一位明显是管事的人也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水泠主动上前一步挡在杨羽身前，低声斥道：“王管事，你要干什么？”
王管事刚要说话却是看到水泠伸手一晃，一枚温润翠绿的玉片显露出来。
王管事的脸色在看到那玉片后明显一怔，马上一副职业的笑脸就换了上来。但似乎是对刚才自己的态度有些心虚，王管事没敢说话，只是恭敬的弯着腰，把杨羽一直领至前排就坐。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位绿衣公子吃惊的坐直了身子，看着杨羽大喇喇的坐在了前排，心中却是充满震惊。
杨羽坐的位置可比他前太多了！这里的位置每前进一排，其价格都是呈倍数的增加，能比别人前一排那都是身份财富的象征，能坐前排的决计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的富人。
他懦懦的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不敢再说一句话，甚至不敢看杨羽那边一眼。杨羽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讲究，就算知道他也懒得理会，反正他有钱，而且都是不义之财，花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
就这么等待了一会，渐渐人越来越多，最后终于是将大厅坐的满满当当。所有能在前排就坐的人都会目光奇怪的看一眼杨羽以及他身旁的水泠，实在是想不出这奇怪的一对组合到底是谁主谁仆？说是这少年是主吧，可他穿的也太寒酸了，甚至不如身后站立的这位少女；可若是少女为主，怎么可能是这少年站着而她站着？
杨羽才不管周围那些奇怪的眼神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自己内心却从来没有将人分什么三六九等，他觉得人生来就是平等的，没谁比谁更高贵，这种信念坚定不移，丝毫不受这个世界既有观念的影响。
正在无聊间，水泠在杨羽一旁，悄声在杨羽耳边说道：“公子，曲神琴要出来了。”
杨羽也打起精神看向台上，台上突然从空中垂下一排排珠帘，将台下众人的目光遮断。片刻之后，珠帘后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行至台中央，人影双手轻轻一撩，衣摆飘起，旋即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架古琴之后。此时刚才还满是喧闹的大殿内一片安静，没人敢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炙热的盯着台上珠帘后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突然琴声陡然响起，一曲慷慨激昂的乐章飘扬飞荡，瞬间台下的情绪就被乐曲带动的群情激昂。一曲终了，紧接着又是一首中正平和的曲子响起，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台下众人瞬间又被带入了心境平和的境界。第三首却是一首述说离愁的曲子，不一会台下竟然不少姑娘小姐都有了抽噎的声音，甚至连杨羽身旁的水泠都红着眼圈不住的吸鼻子。
不同于周围人完全被音乐所吸引，杨羽却有着别样的感受。他很早就跟随柳一川学习音律，特别是裴小舞死后，他的心境经常融入短笛的音律之中，所以不似旁人那般容易被感染。
心境不波的他听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上次在枫雅阁隐隐约约听到时只是惊讶于这曲神的技巧，还没注意，此刻认真听来竟发现虽然曲神的乐曲弹奏的极为好听，但是却好像缺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完全无法引起自己的共鸣，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曲神琴的音乐中似乎缺少了那么一点……情绪？
这就好似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站在你面前，眼中却是一片空洞，犹如傀儡。美则美矣，却是少了神韵。杨羽三曲听下来不由得有些失望。虽然他自认论音律，他拍马也赶不上这位曲神，但是曲神若仅仅凭此，显然也无法真正的征服杨羽。
散场后，水泠激动的陪杨羽回到了枫雅阁，之前还没有客人带她去听过曲神的演奏，此刻小姑娘完全被曲神琴神乎其神的技艺所感染，杨羽看着激动的她也不好在说什么，或者说了她也不懂。
第二天，杨羽吩咐水泠去帮自己打听铁匠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带着幽灵出了院子，在外面四处转转。
正走到一处山坡上的小树林里，在想着心事的杨羽突然发现空气中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琴声，杨羽一听就知道是那位曲神琴大人在练琴了。
似是被这音乐勾动，又或许自离开山谷一直没怎么吹奏过，杨羽拿出自己的短笛也吹了起来。
杨羽的笛声没有曲神那么多花哨的技巧，不过他的音律中却是不由自主地融入了自己无尽的感情。那对杨晋楚儿的感怀之情，那对梁牛护佑的感恩之情，那对裴小舞的怀念之情，那对柳一川和伏地魇鼠授业的尊崇之情以及对风灵鸾铃铛为己舍身的感激之情。
杨羽吹着笛子，不知不觉的把这些感情都融入其中，笛声悠扬飘远。杨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笛子吹起来没一会，那空气中飘荡的琴声就突然消失了。
杨羽这次吹奏时间颇长，回忆着过往，他的笛子里吹出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的人生。就这么站在树下，任由天空上的阳光透过树间缝隙洒落他一身的光点，杨羽闭着眼睛深深的沉浸在自己的笛声中，就连身后的幽灵也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杨羽，似被深深的感染了。
当杨羽笛声渐落，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眼眶湿润，胸中满腹情怀无以宣泄，顿时仰天一声长啸，声动九天。
一啸出口，杨羽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神仙般的少女手扶树干站立不动。
看见她的刹那，杨羽心头一惊，他几乎瞬间就肯定这是他见过最漂亮最美丽的女子。不论是裴小舞还是楚儿，不论是卫紫香还是水泠，都难及眼前这个女子的气质和容貌。
她一身白衣如云中仙子，肌肤胜雪，柳叶弯眉，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柔若无骨，一头如瀑般的长发随意的倾泻而下，发梢摇曳在翘臀之上，尖尖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两颗宝石的般的眼睛，挺巧的鼻子，红润的小嘴巴，所有这一切合成了这个足以倾城倾国的俏佳人。
此刻，女孩看向杨羽的眼中竟有着泪水打转，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很一般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会……”
“这又是哪位客人的侍女？真是出尘入圣一般啊。看来这位客人身份必然极度尊崇，不然云栖楼怎么舍得让这般极品的女孩去服侍。”虽然这女孩美的惊魂动魄，不过杨羽却没多想，只认为她又是和水泠一样的侍女。
“公子的笛子声很……很特别，能不能再吹给我听听？”少女梦呓般的声音响起。
杨羽笑笑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哪家的侍女？赶紧回去了，不然被这云栖楼知道了怕要责罚于你。”
少女渐渐恢复平静，脸色淡漠。她摇摇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想再听听公子的笛子。公子的笛子真的很特别啊，有些我说不上的东西。”
杨羽笑笑说道：“若论好听，谁比得上曲神琴啊？你真想听好听的曲子可以让你的主人带你去听听，曲神琴每晚都会演奏三曲的。”
“公子喜欢听她的曲子？”少女淡然的脸上，细细的柳眉皱了一下，说道，“可是我觉得她的琴声不如公子的特别啊。”
杨羽哈哈一笑：“你也能听出来么？那看来你我算是音律的同道中人了。其实昨晚去听时我也发现了，曲神虽然技巧神乎其神，比我厉害多了，不过整首曲子却是……嗯……我说不太上来，好像缺点什么，简单点说，就是我感觉曲神的曲子好听是好听，但是没有能动人心扉的……那种……那种情绪。”
杨羽努力想要形容出他昨晚听完曲神琴的演奏后第一感觉，水泠不通音律，跟她说她也不懂。但是面对这个出尘脱俗，颇通音律的少女，杨羽却是感觉藏不住心里话一样，一口气的说了出来。
少女点点头，眉头微颦，不起波澜的声音又说：“公子说的很对，我也觉得曲神琴的曲子冷冰冰的没有韵味，可笑这世间苍生竟还对她趋之若鹜，完全不懂音律的至高境界是什么。”
说着少女又看向了杨羽，眼中竟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火热：“公子就完全不同，虽然公子的吹奏技巧很是粗陋，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之极，但公子的笛声中有……有很深的……让我动容的东西，难道这个就是音律的……灵魂？”
说着她竟自顾自的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杨羽对面方才站定，“公子能再让我听听么？”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甚至有着恳求之色。
被一个美得绝伦的少女这般看着，杨羽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不对劲了，同时少女对他笛声的直言不讳也让他有些尴尬汗颜。
他赶忙偏过头看向一边，嘴里说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你的主人一旦发现你乱跑肯定要责罚于你的。”这两日与水泠的相处，杨羽也大概知道了云栖楼的规矩。
白衣少女看着杨羽，眼神中居然出现了一点点舍不得离开的意味：“今晚公子还会去听曲神琴的演奏么？”
杨羽摸摸鼻子，摇摇头说道：“今晚不会去了，虽然曲神的琴声好听，不过实在是难与我心有戚戚焉。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白衣少女娇躯微微一震，点点头，嘴里喃喃自语道：“听那样的琴声是浪费时间么……”
少女沉默着转身走了，杨羽心中略微有些尴尬，刚才也是随便一说，看来这个姑娘是相当的崇拜曲神琴的，不然不会对曲神琴的音乐这般苛责，自己说浪费时间，是不是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