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怪人
就在杨羽冲进万兽山海不知死活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雄城正是一派平和。此地名夜山城，是整个琅夜行省的核心所在，不仅仅是因为云岭帝国皇室的派驻总督驻节此地，更因为这里是云岭帝国四大望族之首的赫夜氏的大本营所在。城东的一座山峰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规模覆盖整座山峰。此山就是夜山，而这里正是赫夜一族的发源地。
山上云雾缭绕的一处角落，一个独院孤零零的矗立在这里，虽然院里规模颇大也华丽不凡，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处院落的不同，不但门前有数位面容冷淡的大汉把守，整座院落中也是巡逻不断，甚至暗处还隐隐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身影。最让人在意的是这些明显只是底层护院的人居然各个都是修炼者，就算是最外面守大门的也至少是结丹境大成的高手！
院里一处高楼，顶层的一个房间，一个美丽的倩影独自倚窗而立，脸上淡淡的倦容透着丝丝思念和悲伤，正是被符熊抓住被迫和家人分离的楚儿。不知何时，房内突兀的多出两道身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个的中年男子。
“你还在想着那个混蛋？”老者开口。楚儿却是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哼！我劝你不要冥顽不灵，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就算你们已经有了个孽种也不行！”
听到自己的孩子被侮辱，楚儿愤怒的转过头，怒视着老者。
“你瞪我也没用！我来不是和你妥协的，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一是符熊使人传信来，在景梁村发现了你那孽种，不过只有他一人，那个姓杨的混蛋九成九是死掉了……”
闻言楚儿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都摇晃了起来。
“二是符熊带人追杀你那孽种，不过被他逃进了万兽山海，想来你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所以你那孽种估计也是难逃一死！”
“晋哥！羽儿！！”楚儿终于支撑不住，一声悲呼晕了过去……老者一挥衣袖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旁边的中年汉子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楚儿，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跟着出去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杨羽意识再次渐渐恢复时依旧是耳边先传来声音，似乎是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这一幕感觉好像非常的熟悉，只是当时耳边是羽鸟的鸣叫声。眼睛慢慢的睁开，这次没有楚儿的笑脸出现，映入眼睛的是黑乎乎的山洞顶，还有火光映照的影子在洞顶微微扭动着。
“我这是在哪里？”杨羽气息微弱的问道。
一个冷漠的声音回答道：“阴曹地府！”
杨羽愣了下，随即说道：“原来我还是死了，只是不知道前辈是哪一个勾魂怪？牛头怪还是马头怪呢？”
“看来你是好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又是那个冷漠的声音。
杨羽努力的想动动身体，之前那个冷漠的声音又继续说道，“想去真正的阴曹地府那就只管乱动，动的越多死的越快。”
闻言杨羽立即放弃了想动动的念头，这个声音虽然冷漠不过对方能救自己那显然不会是有歹心，不然只要置之不理，在这万兽山海里自己绝对是难逃一死。
“是前辈救了我？”杨羽轻声问道。
“救你？你焉知我不是害你？”那冷漠声音冷笑着说道。
杨羽不禁微微笑了下：“若要害我又何必管我，放着不管我肯定是必死无疑了，救我再害我，想来前辈这种高人也不会做这多余之事。”
那个冷漠声音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这小娃娃倒也有趣，说起话来一副大人口吻，可没多少孩子气。”
“能在这万兽山海发现我，本身就说明我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娃娃了。”杨羽苦笑道，“不知道前辈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知道我名字能怎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冷漠的声音又响起，“再说了，能不能救了你性命我也没把握呢，所以现在说什么救命之恩，太早了。”
杨羽闻言心中一惊：“前辈，此话怎讲？”
冷漠的声音说：“你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气，体内同时侵入狮犀兽的火劲和四爪黑金蟒的水毒，这两种异兽本身都是相当于人类灵真境的高手，更是拥有进阶潜力，你一次招惹俩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杨羽苦笑一声，心说难道是自己想招惹的么？
冷漠的声音继续道：“如果仅仅一种的话我倒还有几分把握，可如今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能量在你体内纠结，你说我该如何救你？”
杨羽听的呆住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
那冷漠的声音又说道：“现在我也只是将你体内的火劲水毒暂时都压制住而已，若不能化解，它们会一直缓缓的吞噬你的内劲，越来越强大直到无法压制，彻底爆发开来要了你的命。说来你这般年纪就能达到内息境倒是让我吃了一惊，看起来你的修炼天赋很不错啊。若不是你已达到内息境只怕你在这火劲水毒侵蚀下早就一命呜呼也活不到现在了。”
“依前辈所说……这该如何化解？”杨羽小心翼翼问道。
“很难！”冷漠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那我还能活多久？”杨羽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这也难说，有可能几月，有可能几年，甚至十数年也有可能，要看你自己的运气和压制的手段”冷漠的声音答道。
“前辈，那我还能继续修炼么？还能提高修为么？”杨羽又问道。
冷漠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说：“能倒是能，不过这样做你会苦不堪言，因为你的修为越高那么这火劲水毒就越凶猛，反噬你就会越厉害，其间的痛楚只怕你无法想象。”
“啊……这样啊……也不知道具体有几年时间……不知道够不够我到灵真境。”杨羽看着山洞的洞顶，轻声的说了一句，语气间竟是颇为的平静。
“还想修炼到灵真境？你这小娃娃不怕痛苦？我说过你越是修炼痛苦就会越大啊。”冷漠的声音有些好奇的问道。
“痛苦？”杨羽想起了自己初来这个世界之前那无法言状的恐怖痛楚，平静的说道，“如果可以把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完，痛苦又有何惧？我有必须完成的心愿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死！”
冷漠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一个小娃娃，我看你顶多也就六七岁吧？有什么了不得的心愿还必须要去完成啊？”
“多呢啊，我还没有去救娘，还没有为爹爹和梁大爷报仇，也没搞清楚我的身世之谜……说起来，我该做的还真是一件都没做到呢，所以我还不能死！”说道最后杨羽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
又是一阵沉默，冷漠的声音问道：“你爹娘……”
“娘被人抓走了，爹也被害了……”想到杨晋楚儿，杨羽心里又是一疼，“我无处可去，本想去找爹的兄弟，路上遇见一个好心的大爷收留我，可是……为了保护我，他也被我的仇家……”说到这里杨羽也讲不下去了，耳边似乎回响起梁牛生命最后时刻那疯狂的吼声。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冷漠的声音杨羽却有着莫名的无比信赖，或许是因为他救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诚实坦率不虚伪，总之压在心里的很多话都能说出口，自和家人生离死别后这还是杨羽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
“想不到你一个小孩子居然也有这么多坎坷往事……”冷漠的声音感叹道，语气间多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可怜，“好好休息一下吧，现在你先把身体恢复一些再说。”
杨羽恩了一声，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待他入睡，一个人影从旁边一个火堆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慢慢的“走”了出来——说是走其实也不对，人影似是盘坐在一个小车上，依靠双手上拿着的两块木头不停的撑着地，方才能前进。人影慢慢的挪到了杨羽身旁，静静的看着睡着的杨羽，眼中光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多少天过去了，杨羽起初只能躺着一动不动，每天大部时间都是在睡觉，醒来时就会在嘴边发现一些吃的，有时是些不知名的果子，有时是条烤鱼，有时是些不认识的肉。
慢慢的杨羽身上有了力气终于可以坐起身来。这么多天来，那个冷漠的声音虽然时不时还会和他交谈，但是自己始终没有看到这位救自己的前辈人在哪里。就这么着一个月过去了，杨羽终于可以下地了。
感觉着身上久违的力量感，杨羽迈步向洞外走去。洞口有一片小水潭，隐约可见一些大鱼在里面游动，洞外居然是一片小瀑布，刚好遮住洞口，瀑布侧面贴着山壁，一条斜斜的缓坡从洞口一直向外伸出去。
杨羽顺着坡道走了出去，绕出瀑布后眼前豁然一亮，这是一个小山谷，瀑布流下的水先是在下面汇聚成一个小湖然后顺着山谷向外面缓缓流去。
湖的四周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果林，树上结的正是之前自己所吃过的那种不知名果子。举目远眺，远处尽是连绵巍峨的群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香甜的空气，杨羽心说：“这倒还真是处好地方。”
“你终于能下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杨羽赶忙转头看向一旁，离他不远的一处果树的阴影里，一个人盘膝坐着。
“前辈！多谢前辈！”杨羽立刻躬身拱手，虽然人小不过姿势样子倒是和大人一般。
“一个月前你就是从这个瀑布顶上滑落到湖中的，也是你的造化，恰有我隐居于此，不然你恐怕真是早就去了阴曹地府。”那人双手在地上一撑，但听得吱吱扭扭声音，整个人慢慢的从阴影处移动到杨羽面前。
此时杨羽终于看清了救他的人，虽然披散着的灰白交杂长发遮住了一半的脸庞，但是依然最吸引人注意，那是怎样一张苍白的脸庞，似乎一点血色也没有，如果他闭上眼睛单看这张脸就是说成死人也不为过，不过眼睛倒是颇有神采，只是以杨羽的敏锐似乎能察觉到那眼中蕴含着一些不同常人的东西。
鼻子英挺，嘴唇微薄，身上穿一件颇为破旧的灰色粗布麻衫，但整个人却是干净清爽一点都不邋遢。
杨羽的目光随后就被那人身下的小车吸引，他盘坐在小车上，双手各持一根木棍，左右轻点间，小车进退自如。
“看来他有腿疾，不方便行走？”杨羽心中暗想。
杨羽观察灰衣人时，灰衣人也在打量杨羽。
小小年纪遭逢大难，一路坎坷几经绝境，如今更是生死难料。即便如此，面对自己这个或许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也一样风轻云淡，不卑不亢，神情自如，恭敬有礼，举手投足间那股子漠视生死的气势倒隐隐有大家风范，若不是那瘦小的身材以及稚嫩的脸庞实在很难相信他是个小孩子。
这一番打量倒是看得灰衣人暗暗点头。
“坐。”灰衣人手中小棍随意指了指面前的地面。
杨羽一拱手然后依言席地而坐。灰衣人又是打量了一会杨羽，杨羽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坐着。良久，灰衣人开口道：“看你气色比之前要好些，这么说来我的压制之法应该是有些作用。”
“多谢前辈。”闻言杨羽再次抬手一拱。
“先别忙谢我，之前也说过，这压制不是解决办法，如果你现在试着运功一下的话应该会发现，你体内的火劲水毒比之前壮大不少，虽然现在被我施展的禁制所压制，但是未来还是会随着你的修为加深逐渐和你的内劲纠缠在一起，到时就很难分离。”灰衣人思索着道。
杨羽听了不自觉地微微运了一下内劲，果然如灰衣人所说，他能明显感觉到体内内劲中有着两股强大的不属于自己的能量，一股炙热一股阴冷。
随着自己刚一运功这两股能量立刻翻江倒海，一阵剧痛传来，杨羽脸色瞬间变红又急速变灰，他赶紧散功平息，好半天才恢复正常。
“感觉到了么？你现在仅仅是内息境，并且微微让内劲运行一下而已，就已经痛成这样，你还要继续修炼下去么？”灰衣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疼的满头大汗的杨羽，问道。
虽然知道一定很糟，不过亲身体会过后杨羽依然被体内的情况吓了一跳。他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迎上灰衣人直视过来的目光：“诚如前辈所言，我体内确实很糟，不过这不会成为我放弃的理由，前辈但有法子能让我活下去的只管用来，不用担心我是否能承受的住！晚辈感激不尽！”
灰衣人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欣赏，嘴上依旧冷漠的说道：“大话谁都会说，不过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既然你有决心，就先修炼到内息境后期给我看看。你体内的问题暂时不需要担心，至少在你内息境时我的压制办法还是管用的。”
说完，灰衣人手中小棍一点，整个人转个身子缓缓对着果林深处滑去，一边移动一边说：“果林中的果子以及湖中的鱼虾皆可食，这谷内异兽一般不会来，只要不出谷便没什么危险。”话音刚落灰衣人就消失在茂密的果林中。
看着消失的背影，杨羽没说什么，只是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就连指关节都隐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