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血海中以后,彭宏昌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到窒息的绝望和痛苦。
一具具白骨被水流裹卷着,从他的面前漂过,在这些白骨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死去的先人的脸。
他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个封印之地的呢?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似的,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他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飞到了中心浮岛的上方。
咚咚咚的鼓乐声响起,他低头一看,一群穿着祭祀服饰的人出现在血海边。
人群的中央,是几个一脸恐惧、正在瑟瑟发抖的中年人。他们应该就是这次献祭仪式的主角,那些进入祠堂“养老”的彭家家主。
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龙首,几位家主虽然很害怕,但并无一人心生退意。在一个魁梧的方脸男人的带领下,他们一个个昂首走到了血海的边缘。
“啧,这次的贡品也太弱了吧!你们在糊弄本神吗?”
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睚眦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该死,我们可不能让这畜生给看扁了!’
这时,方脸男人转过身对众人说,
“只要彭家血脉不断,我相信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能等到诅咒解除的那一天!”
说罢,他第一个跃过了血海,走到睚眦跟前。睚眦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他吞了下去,接着一股强大的火能量在它的腹中溢散开来。它立刻闭上了眼睛,开始集中精神吸收能量。火系能量在它的身上游走着,一块块橙黄色的能量斑纹在它暗红色的皮毛上亮起,流光溢彩,显得异常“美丽”。
可彭宏昌却无法欣赏这种美丽,他看着睚眦不停的杀人、吃人,他已不记得这畜生杀了多少人了,他只知道,血海中的白骨越来越多,他的心中越来越怨愤。
凭什么我们彭家的一个个英杰要离开自己的妻儿老小,到这里来赴死?凭什么他们在死之前还得被这畜生侮辱逗弄一番?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他的胸中燃起,同时,一小簇金色的火苗从他的心脏处冒出,先是点燃了他的全身,接着点燃了整片血海。
“赫赫我黎,以火德王,神火俱举,与子同仇,
烨烨我黎,火德所畏,神火俱扬,与子偕作,
幽幽六丁,神实司之,神火俱阜,与子偕行。”
雄壮的歌声在彭宏昌的耳边响起,无数的呼唤声从血海中传来。突然,两只大手扶住了他的肩头,他转头一看,是微笑着看着他的祖父和父亲。在彭秉坤和彭宇的鼓励下,彭宏昌从血海中一跃而起,跳到了睚眦跟前。
“畜生,你不是喜欢吃火吗?我让你吃个够!”
随着他心念一动,金色的火焰再次覆盖住他的全身。空气中、血海中的火能量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他再次变成了一个火人。
“去死吧!”
他大喝了一声,跳到睚眦的头上,死死的抱住了它的龙角。
“吼!”
一声凄厉的吼声响起,睚眦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把他甩下去。可是彭宏昌此刻却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迅速把六丁神火化成了一柄利刃,从睚眦的天灵盖上插了进去。
“吼嗷!”
又是一声惨叫,睚眦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而彭宏昌此刻也和睚眦体内的火能量产生了共鸣。
那是属于他们彭家人的火能量,属于那些慷慨赴死的彭家英杰的火能量。彭家的英魂们终于等到了他们的“神”,他们复仇的时刻已经到了。
彭宏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
“阿昱!身为彭家儿郎,我心无悔!”
他的话音刚落,“轰”的一下,睚眦被巨大的火舌吞没。
“哥!”
彭宏昱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炙热的洞穴中响起。刚从血海中爬上来的顾林琛他们呆呆地看着那熊熊燃烧着的,可以燃尽一切的金色火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嗷!吼嗷!”
睚眦的惨叫声不断地响起,它那巨大的身躯痛苦地不断扭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火海中挣扎地身影逐渐消散。突然,
“咔嚓!”
的一声,捆绑着睚眦的四条铁链断开了。
“轰隆隆”
的声音响起,一阵地动山摇后,火海的中心突然升起了一个大石墩,石墩上还放着一个青铜铸成的铁砧。
彭宏昱面含悲恸地解下了背上背着的剑,他打开包着剑的黑布,一柄青铜长剑露了出来。
他解开道袍,将其系在了腰间,左手拿着剑,右手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大铁锤,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火海中。
“叮叮叮当当…叮当叮当…”
“叮叮叮当当…叮当叮当…”
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再次响起,彭宏昱挥动着铁锤,一锤一锤敲在被火焰烧得通红的焚天剑上。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火光照亮了他黝黑的脸,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额角流下来。
此刻,他不再是彭家村的族长,也不再是那个依恋哥哥的双生子弟弟,他只是一个铁匠。他那挥锤的手臂灵活的弯曲和伸展着,迅速而有力地转动着。渐渐的,他的呼吸和落下的铁锤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而他本人也逐渐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吼!”
又是一声巨吼,一头巨兽的虚影出现在火海中。
“怎么回事?睚眦还没死吗?”
这确实是一头睚眦,但与之前的那头凶兽不同,它威风凛凛,如有揽日之力,怒目圆瞪,似有吞月之势。虽然它的眼神依旧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气,却已没有了疯狂的杀意。
“这才是真正的剑灵。”
“吼!”
它大吼了一声飞身进入剑中,炉上的焚天剑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一声龙吟响起,焚天剑成。
火渐渐地熄灭,彭宏昱看着眼前的焚天剑,泪如雨下,
“哥,你看到了吗?焚天剑我铸成了。”
当山洞中的最后一个火苗也彻底熄灭后,众人发现血海和那些白骨也一起消失不见了。彭宏昱将铸成的焚天剑从铁砧上取下,再次用黑布包裹起来。
突然,大地震动,铸剑台的大石墩沉入了地下,一个通道入口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就是出口吗?”
王鹤民的话刚问出口,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起来。无数的碎石块从山洞的顶部掉落,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来不及多想,一群人立刻进入了通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