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沉稳的点了点头,他已经熬好了,就算云棠不来,他也打算喂皇上喝下,医者仁心,他没办法看到一条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流逝,哪怕,他冒的是诛九族的风险。
“可是,如今皇上根本喂不进药啊”,这才是季然最担心的问题,他刚才瞧着皇后给皇上喂张院判配的药,药汁全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点儿都没喝进去。
“无妨,你去将药取来吧”,云棠的目光盯着床榻上的萧珩,心下一沉,缓了缓呼吸。
季然端着药回来时,面色凝重,“云小主,还是微臣来吧,若是出了事,不要连累小主才好”。
季然颇有男人的担当,只是心里觉得愧对父母族人,万一皇上真的没有救过来,祸及家人,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但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女子来做呢?
云棠无所谓的扯嘴笑了笑,万般无奈道:“季太医,此事你不要声张,若皇上好转,我自会替你表明功劳,若是皇上……,咱们今夜侍疾的人本就首当其冲,所以喂不喂你配的药,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季然呆愣的站在原地,是啊,就算皇上不喝的他配的药,若是真的龙驭宾天,他也难逃一死。如此想来,好像心里便没那么忧虑了。
云棠葱白般的玉指接过药碗,轻轻捏起那只白瓷勺,药汁温热,甘苦的味道隔着面纱都能沁入鼻息,舀起一勺喂到萧珩嘴边,果然如季然所说,根本喂不进去。
赶忙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萧珩的嘴角和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处的药汁,黄褐色的药汁染到了洁白如玉的丝绢上,连帕子上绣的海棠花都变了色。
深吸了一口气,云棠将药碗放下,伸手去解脸上的面纱,瞧见她这一举动,季然惊慌失措的惊呼道:“小主,不可!”
听到这声惊呼,高浔闻声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云棠那绝美的侧颜,除去了那层白纱,纤细的手正欲端起药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落在宸光殿的琉璃瓦上,哗啦作响,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房檐滚落,不似春雨般柔和,更像是夏日里的雷雨天气,阴沉的可怕。
云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含了一口药汁在口中,用手轻轻捏着萧珩的脸颊,樱桃般的小嘴含住萧珩干巴巴的唇,轻轻撬开萧珩紧闭的牙关,让药汁顺着口唇之间缓缓流入。
似是感觉到了云棠娇软的唇和侵入口腔的药汁,萧珩开始下意识的吞咽着,云棠便如此一口一口的将药喂了进去。
高浔和季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神情错愕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看着,直到那一碗药全都进了萧珩的肚子里,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原来,还能如此喂药。
一番折腾下来,云棠只觉得腰酸背痛,次次都要俯着身子去喂药,着实累人。不过幸好总算是将药全都喂进去了,现在就只能等着命运的安排了,她希望幸运女神能眷顾着她,让萧珩平安度过今夜。
云棠将药碗递给季然,还暗中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将换了药方的事情说出来。高浔一直以为云棠喂下去的是张院判开的方子。
季然心领神会,端着药碗便退了下去。
“高公公,今夜至关重要,可眼瞧着这雨越下越大,劳烦您再检查一下门窗,务必关牢,莫要让风雨的寒气透进来”,云棠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虽然还稳得住,但提心吊胆的感觉一直如影随形。
“是,老奴定会逐一检查,今夜辛苦小主了”,高浔躬着腰答道。
亲眼瞧见云棠这样给萧珩喂药,高浔大受震惊,云小主这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了,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也要救皇上的性命,如此女子,也难怪皇上会待她与众不同了。
其实云棠并没有高浔想的那般大义凛然或者情真意切,她多半还是为了自己,若是萧珩真的死了,那她的日子定会生不如死,染上瘟疫也就无所谓了。
一碗药下肚,萧珩开始浑身冒汗,不一会儿寝衣就全都湿透了,额头上更是冒着豆大的汗珠,擦完一层就又冒出一层。
屋外风雨大作,夜黑如墨,屋内烛光闪烁,映着云棠忙碌的身影。不断给萧珩擦拭着身上的汗,云棠心里暗暗觉得,季然的药或许真的起效了。
直到寅时左右,雨势渐小,萧珩的体温也开始慢慢下降,不似之前那般火热滚烫,但是依旧没有苏醒过来,还在昏睡之中。
伸手摸了摸萧珩的额头,干热的触感退去,虽然还泛着热,但多了些湿热之感,是好转的征兆。
趁着皇后来接班之前,云棠又用昨晚的方法喂了一碗药,嘱咐了高浔,让皇后不用再喂药了。
皇后来时,太医院的三个院判全都跟在身后,神色紧张,这一夜都没有坏消息传来,他们全都松了口气,皇后派人来传的时候,匆忙的背上药箱就赶来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的情况见好啊,脉象不似之前那般洪脉汹涌,已经平缓了不少”,张院判喜出望外的对着皇后禀告道。
皇后也是出乎意料,她昨晚临走之时萧珩还是高热不退,看起来毫无血色,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可是此时再一瞧,面上好像多了一丝红润,呼吸也比昨日均匀了些。
“高公公,昨夜可给皇上服了药?”皇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云小主喂皇上服了药,今日晨间的药也已经喂皇上服下了”,高浔没有将云棠如何喂药的事说给皇后听。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云贵人还有这份能耐,不过无论如何,服了药,病情好转就是喜事。
云棠回到雨花宫,吩咐了霜月和白苏、白芷不要过来伺候她,连小顺子也一样,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出来,云棠不希望自己将瘟疫传染给她们。
取出季然给的预防瘟疫的药丸又服了一粒,云棠草草洗漱一番,便沉沉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