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庆右腿一软,膝盖“砰”的撞在地上,钻心疼好似从手腕一下蹿到了腿上,鲜血喷薄而出。
“狗东西!竟敢戏耍你爷爷我!”说好的三个数却反悔,专用阴招暗算,恼得他三撇胡子都移了位置。
祁时见浅笑依旧,嘴角是弯的,可细看眼中并无笑意,说话间又搭一箭。“本王可从没说,三个数只管一箭啊?二。”话音落,震弦嗡嗡,又一柳叶破腹鼓着风叫嚣着冲师庆而来!
只听“噗呲”一声,师庆牙都要咬碎了,这次的血窝开在了左臂,大有要把他扎成刺猬的架势。眼见着这少年是把他当一个人肉的靶子玩乐的,师庆便悔不当初,就该一早瞄准这少年的脑袋,死也要狠狠闷上他一棍,直接给他开瓢。断不该被那花言巧语迷惑,还真的在意起什么江湖名声来。
眼下绝不能再迟疑!危急时刻,师庆青筋鼓起,用仅存的一条腿,奋力迈前,直逼离他最近的蒋慎言而去!他心里明白,方才那玄衣汉子忌惮这丫头的安全,必然是得了自己主子的命令。不管她跟祁时见或陈治是什么关系,此刻拉她上路绝不吃亏!
到底是祁时见的箭快,还是他的身法快,就在胜负一瞬间。
师庆脑中被这念头占满了,看不见其它,满以为自己的对手就只有祁时见,却忘了身后退路还堵着一个功夫了得的习武奇才。
突然腰后命门一痛麻,整个人倏地脚下软倒,肉眼可见地失了知觉。
“我这‘探囊手’的样子‘装’得如何?”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飘来,竟是在回敬他刚刚的讥讽!
师庆急火攻心,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他使劲偏头,却无法彻底回过去看,只能把恨意化成眼角一点邪光,狠狠抛出。影薄一击断了他命门,下肢再无力站起,身上四肢被锁了三个,眼下便如废人一般了。
影薄自然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抬腿一踹,把人整个踢下了二楼。
丁良则一旁观战,见为患多年的贼首轰然坠落在地,从三寸金陡然变成了一摊泥,不禁对影薄刚刚迅如闪电的一招称赞出口:“好身手。”
祁时见望了二楼一眼,才松了弓弦,把弓箭往旁边一丢,信步上前。众人自然跟随,将无从挣扎的师庆包围起来。
小兴王俯下身,此刻得胜的他反而没了方才的春风笑意,一转面孔,突显得狠戾非常,整个人散发着阴恻恻的气场。
少年打量了一番手下败将,也不多话,直接上手猛地拔出了对方左臂上的箭羽。柳叶箭头的两排蛇牙倒刺入骨时本就剐掉了一层血肉,这一下又反剐了一片,让伤口更加惨烈起来,饶是师庆再硬气,也捱不住这种折磨,顿时哀嚎出声,像杀猪一样的尖嘈。
少年把挂着大块血肉的箭握在手中,冷言冷语道:“幡竿寺的老巢在哪儿?”
师庆极难听地哼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疼痛让他气喘吁吁,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他干脆朝祁时见用力啐了一口,全代替了回答。
少年偏头轻易躲过腌臜的口水,仍旧是冰冷着一张脸,抬手就把长箭朝那血窟窿扎去,又把它插回了原来的伤处。这一动作看得环绕周围的人倒吸冷气连连。
师庆的哀嚎再起,磨得人心慌生寒。
而祁时见却像是见怪不怪,好似根本看不见听不到对方的挣扎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师庆的回答依旧,祁时见的动作便依旧。反复了三四回之后,那手臂彻底残缺不堪,男人的哀嚎也变成了哼唧,连啐口水谩骂的力气也快消逝了。
祁时见一招手,命令道:“把那个人给我拖过来。”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指得是谁。丁良则命人照做,又是四个甲兵把人像提羔羊一样,提到了祁时见的脚边上。
师庆见这举动,就算是再痛苦也不阻挡不住他用血红的眼刀杀人。“你,狗,狗东西……”他嘶嘶地吐着咒骂,连同口水和血水,一并流淌而出。
这回,祁时见用从他身上拔下的破腹箭,悬在了那“半张脸”贼众的软腹上,再张口问他:“幡竿寺的老巢在哪儿?”
师庆青筋充血,从舌尖挤出一句。“告诉你,横竖都是死……”
祁时见落手时毫不犹豫,箭头“噗呲”一下就扎进了“半张脸”的腹中,又倏地拔出。破腹箭之所以是破腹箭,就是专门给敌人肚子上开肠破肚用的。眼见着那倒刺把肠子都勾出来了,师庆狠狠地发出了野兽一样的狂怒低吼,却无能为力。
“你说的不错,你们横竖都要给我的手下偿命,但死也有不同的死法,就看你是想眼睁睁瞧着自己人四分五裂喂狗,还是留个全尸下葬了。”少年的雪白衣衫上溅落红花点点,眼中只有极寒,看师庆已如是在看个死物。
如果牙齿是最后的武器,那师庆眼下能用牙把祁时见撕个粉碎,只要他能动一动。正在他经历身心的锥心刺骨之痛,眼见着对方又把长箭高高举起,冲着他同伴的腹间扎去之时,饶是围观众人也不忍再看,都以为这贼人就要完蛋了,却分明听见一个声音响起,轻而易举得制止了祁时见决绝的动作——
“殿下留人……!”
重重包围的人墙闻言倏地破开一道口子。师庆瞧得仔仔细细,面前这个催命罗刹一样的人眼睛突然退掉了寒潭的深幽,投向那方向时亮起了一点光来。
那说话的丫头正扶着栏杆快步下楼来,许是仍旧头晕眼花,脚下多有不稳,可丝毫没影响声音的笃定。“殿下请留人。”待她歪歪斜斜走得近些了,急切毫无遮拦地从她脸上流露出来。女郎抬起手来亮了一下掌中的木雕神像,劝说:“若是轻易杀了他,怕是等我们找到陈治也无用了,还请殿下三思,手下留人。”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蒋慎言与祁时见之间,屏气凝息静等他们对话。一时间楼内鸦雀无声。
祁时见却意外地一句话都没回应,只梭巡了一遍女郎的模样状态,又回头瞥了半死不活的师庆一眼,稍待片刻后,才站起身来,把手中滴血挂肉的箭羽一丢,冷冷吩咐一句:“把这两人带走。”
因为女郎一句劝说,师庆和他的手下便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