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晦暗晨光敷衍了事地洒进蒋慎言的厢房之前,她人已经起了,或者说,根本就没睡过。
昨天日夜颠倒的作息让她回到王府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合眼,更何况在见识过那般惨烈的案发现场之后,她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昨夜回程时她本想再去王府审理所演上一出,告知那些镖师叶元正被人杀了,看看他们的反应,但祁时见却说演得过了。
“那些人被关在里面已有三日,消息是闭塞的,早一天晚一天知道叶府的事对他们来说没有分别。此时你一而再地出现,反倒会令他们起疑,弄不好先前你那出挑拨离间的戏码也没有用了。”
他似乎早有谋划。“天亮后我会派人把其中一个镖师装作放了,关到另一处去。剩下的就交给审理所的人暗中观察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你莫要轻易现身。”
祁时见说这话的时候双目轻阖,若不是脉络清晰,蒋慎言都以为他要睡过去了。看少年眼下的疲惫痕迹,想他这两日劳苦磨难,估计回到安陆也不曾好好休息,加之知道他备受失眠困扰,便不好再跟他多加交谈,生怕打扰了他养神。
可这些个事情却在蒋慎言的脑袋里翻来覆去地转,一刻也不曾停歇。
于是天光不亮她就开始早课了,唱了三清宝诰,做完玄门咏唱又打了几套拳脚通经活络,出上一身汗,这才心中畅快了许多。
到了早膳时候,随侍的丫鬟又报说小王爷请她过去一同用膳,说话间还笑盈盈的。蒋慎言倒不知她为何如此喜悦,不过是一同用膳,她这些天也没少跟祁时见一起吃。在观中与师兄弟们同吃同住惯了,怎的进了王府后,就总有人在喊她吃饭时露出这样奇怪的表情来?莫非是她不懂皇亲国戚家的门道,唐突了规矩,犯了什么禁忌?
“姐姐你笑什么?”她不习惯被人伺候,坚持对那两个丫鬟以姐妹称呼。
对方在摸清她不是个扭捏人之后,也亲近了许多,并不那么拘谨了。“天师心性纯粹,奴婢若解释地多了,反倒是污了那份干净。”她掩面而笑,并不打算回答。
但她越是这么说,蒋慎言越是好奇。在她催促下,那丫鬟才吃吃笑了两声,道:“一同用饭已属分外亲近,但这早膳嘛,又不一样了。”
丫鬟一边帮她擦拭更衣,一边笑说:“早膳自是只有同住之人才会一齐享用的。”
蒋慎言仍未意会到她此话含义,在她听来如同赘言,当然是住在一起才会一起吃早饭。但她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拿废话来敷衍她,故而又仔细斟酌了几遍这话中含义。忽然恍悟,兴王府中还有兴德王妃同在,为何祁时见不与亲娘一同用餐而非要跟她一起?原来是这层缘故才让他们误会了。
蒋慎言了然一笑,解释说:“姐姐想多了,殿下找我必然是有事商议的,用膳只是不必耽误时间,顺道而已。”
丫鬟却笑而不语,虽没反驳,但也不似是接受了她这番说辞。蒋慎言顿觉尴尬起来。细想自己行走江湖惯了,又自诩出家人,把自己摘出了世俗之外,确实不曾特别注意过这些避讳,是不是太过放肆了有悖礼教?女郎暗暗自省。不知不觉又想起自己在巡船上朝祁时见跪拜时,对方冲她发火却又好似不止是恼怒的眼神来,不禁一慌,突然地莫名心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