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男人明显对陈浩有所反应,或许是这个名字本出现得太过意外,男人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你认识?”
“听说而已。”
观对方面相,这句不似撒谎。蒋慎言想想,靠近一步道:“我个人听闻了一些安陆城中的事,与叶翁无关,说与你听听做个考量吧。这人似是与藩司的右布政使宁兴学有所勾连,可奇在宁兴学在刘沛之前一天也离奇死了,肚子里还挖出一截断指,最近这事儿正在城里闹得人心惶惶。而你们又是宁兴学死前一天进城的,你说是不是过于巧合了?”
“或许,是有熟知你们行踪的人想要陷害你们?”
蒋慎言余光瞟了一眼牢狱的方向,意味深长道:“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自己人都可靠吗?”
男人浓眉一横。“少说屁话,容不得你这不男不女的二尾子来挑拨离间!叶泰初亦知道我行踪,非要说的话他那狗奸贼才最是可疑!”
“胡说,”蒋慎言故作气恼,沉声喝道,“叶翁若要陷害你们又何须大费周章想法子救人?派我来做甚?任你们背了莫须有的罪名烂死在牢里不好吗?真是鹅头!”
“我看就是你们中间出了叛徒,让那疯禅病给买通了,好让你们给那二品大员之死背罪的!”
“荒谬至极。”男人咬牙切齿道,“我们与那什么姓宁的认都不认识,何来背罪之由?你扯谎也要扯个像样的。”
“我哪知道你们有什么关联?只是觉得过于寸巧想好心提醒你,真是狗咬吕洞宾。”蒋慎言心中掂量一下,觉得不可再久留,话说多了恐露了破绽,就让对方将信将疑的状态最好。于是她撂下一句“随你烂死”的狠话,就走远跟审理正示意可以把人带回去了。
男人似还有许多话要说,但被府兵粗暴地塞了口布,又挣扎无用地被拖回了牢狱。
蒋慎言自顾自地离去,不给对方留任何反应的机会,她甚至能感受到两人渐行渐远时男人奋力投向她背影的刺人视线。
回程时,蒋慎言一直在反复琢磨男人所言中隐含的意味。人还没进小院,就有仆役来报,说是小王爷已经回府,正要请她过去。
这真是巧了,正好蒋慎言想把今夜之事与他商讨一番,问询他的意见,同时也好奇他与文承望之间交流了什么。
于是蒋慎言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又在身后两个婢女随侍下朝纯一斋去了。
推门依旧是满室清香沁人绵长。与素日不同的是祁时见没有伏案勤读,而是坐在软榻之上徐徐泡着香茶,自饮自乐。蒋慎言嗅不出是什么茶叶,只觉得跟这屋内焚香相得益彰,霎时好闻。少年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面孔,让人瞧不出情绪来。
见蒋慎言来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她坐,然后将茶杯例行推到她面前。待对面的人饮下茶,他才开口:“有什么收获?”
蒋慎言自是知道他指的是去过审理所一事。果然在王府中走动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怕是蒋慎言几时入眠几时醒来说了什么话也有人提报给他吧?
蒋慎言还有事情要问他,于是先挑了最要紧的说:“那些镖师并不认识宁兴学。”而后将她如何设计套话的过程一一细说给少年听。
祁时见听罢面露一丝意外之喜,竟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她:“你这计使得好,比审理所几日的讯问都要见效。”
少年又想了想,嘴角一弯。“不如本王帮你将那‘叛徒’做实?”
“怎么做?”
“随便挑个人带出来‘放走’就是。”
蒋慎言一想这也是个办法,可亦有弊端。“会不会太刻意了一些?”她刚刚跟男人种下疑惑的种子,就立刻从同伙中跳出个“叛徒”来,难免让对方觉得时机过于巧合了。
“是刻意了些,”祁时见好似并不在意那人对此事信与不信,“但不管他怎么想,心中加倍起疑是肯定的,离间之计就是给他劈出一条缝,然后坐等那人自己把缝隙撕得越来越开,直到露出破绽。”
蒋慎言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觉得的确可行。况且她也知道祁时见关不了这几人多少时间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里外于他们而言都是不亏的。
“待他们出去了,十有八九要找陈治麻烦,至少也会想要调查清楚到底是不是他从中作梗。到那时我们再收渔翁之利。”祁时见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那个画面,不由得嗤笑起来。
“可陈治躲起来了啊?”蒋慎言顾虑更多,“而且他们要是跟叶泰初对质,那肯定会戳穿我这骗局。”
祁时见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仪态优雅。“无妨,他们见不到叶泰初的。”
女郎一听对方这笃定的语气,就知道他肯定掌握了什么新消息,向前一靠,忙问:“为何?”
祁时见透过茶盏边缘看她,眼带笑意。“他跑了,跟陈治一样躲起来了。”
“看来是被昨夜那场大火惊住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本就是个城府深沉的老狐狸,肯定藏了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对别人来说是一把火,对他来说可能想得更多,为了保命,他必定要暂避一阵子。”
蒋慎言虽松了口气,但并不觉得高兴。“那叶泰初这边的线索岂不是要断掉了?”
“他家管事叶元正还在,应是特意被留下来善后的。昨日我隐隐探过,叶泰初很依赖他,几乎事事都会过他手。估计这人知道的事情不比叶泰初本人少,值得好好挖一挖。”
“这么说的话,定风镖局的人找上叶元正对质,我们的离间计岂不是一样会露馅?”
“不必多虑,只要不是叶泰初本人出来指证,总有斡旋余地。”祁时见从容淡定的模样倒是很能说服人。蒋慎言不自觉跟着他说话的频率点了头。
“要是能找到陈治说服让他配合做一场戏,那就更真了。”女郎觉得可惜,眼下还没有人知道那人的下落。若是爹爹当年的手札还在,或许还能翻一翻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可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坐等对方主动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