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见查左右无人,翻身上房,伏低身型跟着眉生馆一行往那方向去了。见他行动,影薄随即现身跃至他面前跟随。“主人。”
祁时见视线也不偏吩咐道:“我与天师说句话,你去放哨,再让人把叶泰初盯紧些,注意听他说话。”
“是。”语毕,人又不见了。
叶元正派人把眉生馆的人带去了侧院耳房,应该是早早安排了此处供人梳妆准备的。
据祁时见所知,安陆府此宅为叶泰初的游寓别业,仅供他设宴玩乐,往来歇脚,他家人并不住此处。故而整座大宅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主人。而所有仆役都在正面紧着晚宴张罗,这偏院里的人自然稀少,这对需要小心行事隐匿踪迹的祁时见来说,是件好事。
在那两个领路小厮离去后,他追至耳房上方,俯身听脚下动静,便清晰听得屋内有人大声埋怨。
“这鬼地方,规矩忒多,不许这不许那,把人叫来了,门都不让进还真是头一回听说。”那音色高昂尖锐,也不是蒋慎言的声线,十分陌生。
后有一柔媚之人责备道:“你收收脾性,可小些声音吧。到了东家,你是奴婢,别忘了身份。”
祁时见知道,这说话的肯定是青女,刚刚一行人中他于远处最先认出的身影也是她。眉生馆的大生意,身为鸨娘,她是必须要到的。
“倒是你,还敢编造说刘掌柜是你恩客,这一会儿真要你唱首悼辞,可怎么办?”
青女那头担忧,就有人在这头瞧热闹。“嘻嘻,邬连你胆子也真大,不如就真上去歌舞一曲,也让我们开开眼。”这话一落引几人莺莺燕燕地玩笑起来。
“嘘,别叫这个名字,我今天是‘初蝉’,你可千万千万别说漏了嘴。”
女人调侃她,敷衍着回答:“晓得了晓得了。”
初蝉?祁时见轻笑一声,见无人,便翻身下来,落地悄无声息。他抬手叩门,许是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屋内的人,一阵低低的惊呼传出门来。
祁时见掩着笑,故意道:“还请‘初蝉姑娘’出门一叙。”
门内稍静了片刻,才有人将隔扇门吱呀敞开,那人模样倒是让他一怔。
“你怎么跟这里来了?”蒋慎言珠钗一晃,迈出门来,赶紧又旋身关紧,伸手把人拉到一旁更为隐蔽、视野更好的角落中。
见少年盯自己拉对方的手,女郎赶紧松开。“你怎么混进来的?”她全然不知祁时见今日的计划。祁时见倒是与她提起要两方下手接近叶泰初,可从未说他今日会趁宴席潜进叶府中来。瞧他一身正经富家少爷扮相,不似翻墙,反而像大摇大摆从正门走进来的,便推测他是顶了哪个客席的名额。
祁时见肯定了她的猜测,并嘱咐:“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号,稍后见面我们是陌生人。”
蒋慎言点点头,问:“你费力避人耳目来找我可是有重要事?”
“方才我与叶泰初在一起,他明显识破了你的意图,一会儿恐会百般刁难,你要如何应对?”
蒋慎言打心底还有一瞬期盼,希望叶泰初是个好糊弄的,不料还是她想得太美,落空了。“本来我打算低调进了叶府改装成婢女再行事,可不曾想在门口与那管事的周旋,给对方留了印象,此刻再抽身怕是困难了。”女郎瘪瘪嘴,“他们若是察觉少人,必定会对青女姐姐她们逼问,不能拖她们下水。”
祁时见嗤笑。“你一外人倒是比眉生馆的自己人还忠心。”
“哪个是外人,青女姐姐以后要当我嫂子,不,当小婶的。”蒋慎言不服气,看来眼下两人安全,她还有心与对方闲话斗嘴,“诶罢了,不说这些。我稍后见机行事吧,大不了就装醉装病的。倒是你,今日打算如何?听你的意思是已经跟叶泰初照过面了,怎样?”
“哼,你比我还心急,不必分神顾我,你顾好自己就行了,”祁时见并无意透露自己的行动计划,只回身望了一眼园林的方向,提醒道,“叶泰初是个老狐狸,不仅多疑,还城府颇深,傲慢又权诈,不是个好对付的,他肯定会对你硬要进门的用心百般试探,你多小心。”
少年本说着正经话,哪知对面却噗嗤一声笑了,全没有严肃的气氛。
“对不住,实在没想到会从殿下您口中听到这般有趣的评价。”如此看来,那叶泰初不是跟他一模一样吗?唯独年龄长些,一个是老狐狸,一个小狐狸。蒋慎言想到又扑哧一声笑了。
祁时见凝眉,听出了她这话里讥讽的意思,嗔到:“看来你还是游刃有余啊,那是不需要本王相助了?”说罢扭头就要走。
蒋慎言赶紧伸手一捞,拉住这人宽袖。“不不不,小人一时失智,殿下海涵,莫要跟小人计较。”识时务者为俊杰,该低头就低头,这是蒋慎言下山磨炼磨出的保命之道。
她扯个讨好的笑容,问道:“听殿下的意思,是有办法帮我咯?”
祁时见回头瞧她,上下打量她这身装扮,见那笑容虽造作但也比平日更娇艳婉然,竟生不起气来了。也是怪事。
“你要让叶泰初看上你,今日把你留在府中。”
“啊?”蒋慎言万万没想到自己盼来的“锦囊妙计”会如此荒谬,“可,他分明对我有敌意啊?打消他疑虑都已是不容易,又如何要让他高看一眼?”
祁时见纠正道:“你又如何非要打消他的疑虑?”
这话倒是把蒋慎言给说迷糊了。少年见她痴样,算是报了刚刚的调侃之仇,轻笑:“谁说提防不是一种关心了?”
“你既然已经引起他的注意,那比起费尽心力把自己洗清,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干脆吊着他,让他对你的来意更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