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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邪门歪道(二)(1 / 1)


“那她因何怀孕?又因何遭人焚尸?”蒋慎言紧张地追问,一双手都在发抖。

可惜何歧行不是祁时见,他只是个仵作,超出范畴之事他也无能为力。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孩子爹肯定不是左瑞了吧?不然文二小姐也不会给他写绝情信了,更不会冒险流胎,那信肯定是觉有愧万念俱灰才写的。”何歧行一边摇头一边说出自己的推断,也是合情合理。

“其余的,那混小子也没说明,我就不猜了,”他见女郎颜色瞬时黯淡下来,顿有失望之意,赶紧安慰道,“可那小子说事不过头七,肯定是心有把握了。你还不知道他吗?整个人就脑子好使这一个优点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诙谐,想引蒋慎言一笑,可惜失败了。女郎明显比起笑来,更关心旁的事情。

“他今夜会来?”

“不会。”何歧行撇撇嘴,意外地斩钉截铁,“他说今夜会很忙,还是派那黑大个来接应。余下的,让我们自行处理。”

自行处理的意思就是指文府之中还有他们能做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他没说清楚点儿吗?”

蒋慎言本意是要把事情问详细些,别捅了岔子,可谁知何歧行面色古怪起来。

祁时见留下什么话了吗?留了,但何歧行回忆起当时他说话的模样来,便心里不愉作。

“慎言是个极聪明的人,她心中定然有数,我信她。”

祁时见说这话时的笑容让何歧行五脏六腑都跟着一紧。他奇怪祁时见怎么突然就对蒋慎言改了称呼,奇怪祁时见竟然也会好好地笑,更奇怪自己怎么蹦出些奇怪的念头。

蒋慎言瞧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知对着谁生出怨气来。“怎么了?”

何歧行张张嘴,觉得怎么也说不出口,便把话头急转弯,吐出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来。“你可别被那混小子给迷惑了啊。”

“说什么胡话呢何叔?”蒋慎言皱皱脸,伸手去扒拉何歧行的脸,想仔细瞧瞧他是不是着了道了才会说得这么莫名其妙。

何歧行用力把她的手一打,指着她鼻尖说:“你给我好好提防那小子,千万别松懈。”

“知道了知道了,”蒋慎言摸摸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嫌弃道,“不是早说好了,完事之后一拍即散吗?我记得呢。”正谈着案情呢,无缘无故突然就开始教训她了,她委屈得很。

何歧行上下打量她,不知不觉当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丫头竟就长大了,甚至出落得漂亮,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想起那年那日声嘶力竭许下的承诺,胸腔像坠了秤砣,担忧自己到底能否做到守信,护这丫头周全一生。

男人把感慨紧紧压在心里,重新换上了吊儿郎当的语气。“那小子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你心里有数,听你安排。”

蒋慎言一愣,这份没来由的信任倒着实令她有些吃惊。本以为祁时见是个喜欢把所有事都牢牢攥在手里的人,没料到他也有愿意同人分担的时候。

可说实话,这份信任也是重压,因为蒋慎言并没有太多头绪,更猜不到扬言明日便破案的人还能期许他们做什么。

小时候爹告诉她,若思绪混沌,不如就从手边小事做起,万事最重要是突破艰难踏出第一步,哪怕你做的是吃饭穿衣这种毫不相干的事,也能助你清理思路。

于是她此时便念起一件一直介怀的小事来,真的只是小事。原本想有机会时自己潜入一探,既然机缘巧合让何歧行站在她面前了,那便注定是让她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量。

“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就去绣楼探探吧。”

文府于宏武坊之南,临宕江过青兴湖之水,基地宽敞,高墙深院,重堂复道,庭立三门,俨然上卿规制。远观本该宏丽壮美,却被愁云惨淡盖了风头。

蒋慎言立于闺院之中,顶着晌午的日头瞧那焦黑楼阁。即便是一日当中阳气最盛之时,也难免感知丝丝寒凉。

以蓝跨在门槛处,小心朝外探望,见无人,便回头叮嘱院内二人:“请两位高人还要快些啊。”

蒋慎言微笑应声。

不得不说,让以蓝来给他们望风,实为一桩大胆之举。

蒋慎言提出时,何歧行还着实吃了一惊。可见她糊弄对方的本事后,又彻底安心下来。蒋慎言对以蓝称自己终于要去绣楼除祟,但需要阳气旺盛之人陪同,非成年男子不可。可除祟一事,府内就只有以蓝知晓,并不好再招惹其余闲杂人等,蒋慎言就说不如拉个自己熟悉的府外之人,这便冠冕堂皇地将何歧行推到面前了。

这话前后左右没有一丝破绽,难怪以蓝会毫不怀疑,一口便应下了帮他们守门望风。

何歧行都不禁要给蒋慎言暗暗竖起拇指,不亏是以相面算命游走江湖的人,那上下嘴唇一碰,巧言妙语即可倾泻而出,可不是老天爷也给赏饭吃?

蒋慎言朝他眨眨眼,便小心翼翼踏进绣楼之中。

火曾烧得很旺,爬楼之时听见脚下每踩一步都发出异于寻常的响声,不禁令人提心吊胆的。何歧行将她拉住,自己先迈一步走到前面,示意她跟在身后。这是他第二次登楼,俨然已经熟练许多,可仍旧是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仅仅是爬楼梯,就已经让他们周身蹭满了黑灰。

二楼闺房的门如今已形同虚设,何歧行轻轻一碰,右边那扇就歪斜下来,险些重击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拖住了,靠墙放稳。抬脚踏进门槛,里头的地板更是糟糕。越靠近里面,越是危险。拔步床那一端已经是上下塌陷的黑炭,抬头见天,低头见地的,空剩柱子还孤零零地竖着。不难看出,火源是从此处而起。

日头在棉絮一样的薄云中若隐若现,这屋里就变得忽明忽暗,好似整个闺房都在呼吸,物什都有了生命。

屋顶已然通天,断脊之上除了残片甚至能见到起房时用来厌胜的银钱。光线就从那硕大的窟窿中投下来,日头亮时能隐见万千尘埃随着他们动作飞舞,带着焦味,仿佛那日大火的躁动仍未褪去。

屋内家具多为花梨,少有藤竹,也都被火舌舔舐殆尽。但观离火源最远的书案一侧,便不难看出文婉玥是个生活细致,品位极高之人。此处虽也遭了难,但保留下的东西至少可见雏形,比如老树根浑然天成的笔格、玉蟾镇纸、金银鏒花压尺、清供昆山石还有地上已碎成数片的四卷荷叶洗,一角花楠小几上歪倒的鹅颈瓶中似曾插过娇贵的水仙,花枝出瓶,正短瓶身两寸,实属讲究。书架损毁严重,但也不难看出阁内藏书异常丰富,倘若说这是一江南书斋也毫不为过。

“这怎么过去?”何歧行是个仵作,仵作的眼睛习惯盯向死人躺的位置,书案那边的珍玩巧件都不在他注意的范围之内。他看向那千工百步床已焚烧殆尽,早不见当初的精美绝伦,耷拉着几根炭木样的廊柱仿佛碰一碰就会灰飞烟灭。更不用提那脚下直通一楼的窟窿,根本不可能站人。

“我们不用过去。”蒋慎言从怀中掏出几张预备好的符纸,随手找了几个地方压起来,算是做了“除祟”的工作。

别怪她敷衍了事,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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