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过度虚伪的客套之后，大家又归于原位。
萧辰目光随意一扫，无意瞥见张东阳桌上摆着一份未完成的公文，而上面的大致内容大概就是关于整改世家权贵兼并土地的问题。
注意到他的视线，张东阳也不避讳的询问道：“萧督主对这件事情也感兴趣？”
萧辰略微尴尬的摸摸鼻子，一时间居然看得有些入神。
他换上一副难为情的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就一不小心看到了~”
张东阳这人倒是很爽快，他直勾勾的盯着萧辰，言语间多有试探：“萧督主不必如此拘谨，既然看到了，不妨说说自己对土地兼并知识的看法。”
“这个嘛……”
一边是陈瑾，一边是张东阳，他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反观旁边还在傻愣和的金光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打着哈哈就顺其自然的将问题抛给了他。
“张大人，我这见识浅薄的，哪里能有什么看法。”
“反倒是金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右丞相之位，必然有过人之处，不妨听听他的讲解？”
金光瑶微微一愣，笑容瞬间收敛了些许。
得了块羊脂玉，然后顺道丢给他一块烫手山芋？
可他又不傻，关于土地兼并之事，其中牵连甚广。
一边和当朝大太监陈瑾有着密切联系，另一边又是张东阳非要将这件事情得到实质性解决，为老百姓讨回公道。
自己无论帮着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一时进退两难。
看来这萧辰挺机灵的呀！
张东阳也正好想试试金光瑶的心思，索性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略显期待：“金大人但说无妨，这里只有我们自己。”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憨然一笑：“那个，关于土地兼并的事情……”
“只能说其中有利也有弊啊，利益就在于集中管理，无论到谁手里，反正最终都是朝廷的。”
“至于弊端嘛，这就不再是老百姓的私有产物……”
听君一席话，犹如一席话。
萧辰真是佩服他，头头是道的分析了那么多，结果没有一句是暴露自己态度的。
看来他也没那么傻，拍马屁拍的进退有道，谁都不肯得罪。
这模棱两可却又毫无分辨的回答，等同于废话。
张东阳的脸色不受控制的阴沉下来，场面的气氛也逐渐凝重紧张。
说他冷冷的瞪了一眼金光瑶，“你觉得土地兼并有好处？就是在质疑我的问题？”
“百姓靠着农耕为生，土地兼并受一人管控，百姓想要种地谋生，还需要额外交地税？”
“为了赚钱而交钱，你不觉得这是自相矛盾。”
“这不仅会影响百姓的生活条件，同样也会打击百姓种田的积极性，从而影响粮食的产量，其中诸多影响何来好处？”
“这真正的好处，恐怕只是对那土地兼并之人敛财的好处！”
张东阳是个就事论事的人。
如果别人说那些话也就罢了，他可以当做他们无知，他们自私。
可金光瑶是当朝右丞相，身居高位，不为百姓谋福，不为国为民考虑，甚至还想着如何将自己置身事外？
萧辰民间嘴巴，知道张东阳这是生气了。
百姓和家国方面的问题就等同于是他的逆鳞。
金光瑶以为不给出准确的答案就可以化险为夷，糊弄过去？
想太多了！
他默默的喝了一口小茶，倒是挺感兴趣，像金光瑶这么一个擅长奉承之人，又该如何化解这场危局？
眼见时机不对，金光瑶连忙起身，亲自替他倒了杯热茶。
就又赶忙愧疚道：“唉，张大人，我这刚当上新科探花，就受了这么大的官。”
“万事开头难，其中有诸多不懂，方才也只是胡乱谈及见解，若有什么唐突之处，您可千万别怪自己。”
“来日方长，反正跟在您的身边，以后受您的熏陶教导，我肯定也能快速的成长起来，你还希望您不要嫌弃在下愚笨。”
“只要您肯教，在下一定会成为您得力的助手，也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配合一番天花乱坠的马屁，他双手奉上那杯茶，颇为谨小慎微。
张东阳还没将话题引到他身上，这家伙就凭一杯茶可以退为进的言语，瞬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同朝为官，他总不能丝毫面子不给，最终还是默默接过那杯茶，缓缓回应道：“如此最好。”
看得出来，张东阳的气并未消散，却被对方如此诚恳的态度给整的无言以对。
“原来拍马屁这么有用啊，真是有点意思~”
萧辰忍不住摩挲着下巴，趣味十足的打量着金光瑶，嘴皮子功夫确实是了不得！
不过也从中看出张东阳对土地兼并之事决然的态度。
自己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是对的，现在就主打一个沉默，才不至于得罪人。
似乎感受到那一阵十分醒目的目光，金光瑶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他也知道张东阳的怒气并未完全消散，反正他已经接过自己的茶，自然不好再多发作。
不过今日这场局算是废了。
他微微拱手：“左丞相，我那里还有一些事务要去处理，今日就先不多掏少，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张东阳没有阻止他，任由他去。
等人前脚刚走，张东阳心口憋着的那股气终于发泄出来，将手中的茶重重落在桌上。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也将萧辰的心思拉了回来。
“好一个金光瑶，人情世故这一套倒是玩得通透，只可惜没什么真才实学，只知道拍马屁！”
“如此之人，怎么能够堪当丞相之刃，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
萧辰微微耸耸肩：“毕竟金家也是八大世家之一，让他做丞相也算是圆了陛下对那些世家的人情世故。”
谁知张东阳却不屑地嗤之以鼻：“要是争论人情世故，金家也配不上吧？”
“虽为八大世家之一，可他们金家一直都是最不起眼的存在，靠着经商起家，嘴皮子最为圆滑。”
“胸无点墨不说，也毫无理想抱负，谁也不肯得罪，只想着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