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2月16号,上午11点18分。
人类时停第14天。
我总算把车开进了直通老家的那条一米二的水泥路了。
车子拐过一个下坡弯,我终于看到了整个岩门村的全貌。
整个岩门村就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凹地里,这是典型的南方丘陵地带。
这用我的家乡话说,是叫“农港”。
意思就是几座大山之中的一小撮凹地平原。
山不是高山,水都是地下水。
整个岩门村形成也不过几百年的历史。
早些年逃荒、躲难的人聚集在这里,有山有水,渐渐便形成了村落,只是岩门村杂姓多,房屋坐落也并不集中在某一处。
村子周围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好比旁边一座被放火烧掉的竹山,此刻郁郁葱葱,早就被密密麻麻的竹笋、灌木草丛铺满了山面……
就好比村前‘农港’里的一滩池塘,这会儿水面已经漫出来,面积足足扩大了好几倍,里面海藻、鱼苗都清晰可见。
就好比整个‘农港’里,原本应该已经被收割过的稻田,竟然又发出了新苗,而且一片片,一层层,全都被浸泡在水中……
三天三夜的滂沱大雨,仿佛把这个世界原来的画布冲洗了一遍,重新套上了新的画风。
这些变化,我终究是下意识的接受,并且很快适应了。
但第一个吸引住我目光的,却是一架飞机。
没错,我无比肯定那就是一架大型客机!
“有架飞机砸在二舅爷爷家了……”
我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人类时停后,恐怕当时在天上飞的飞机还有不少,而好巧不巧的,正好有一架落在了二舅爷爷家。
三天的大雨,早就浇灭了飞机上的大火,甚至连浓烟都没了。
它就残破的砸在房顶,一头扎进了二舅爷爷的房子。
飞机里的乘客也在时停之后,被甩的到处都是。
但无一例外,他们性命无忧。
外界所有的变化,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影响。
只是有的人卡在树上,有的人落在房顶上,还有的被倒挂在飞机上……
他们一直保持着人类时停之后的模样,脸上甚至都看不到任何惊恐的神色,大多数人甚至都处在睡眠当中。
“真是幸福。”
我把车开到飞机旁边,下了车,不由的好奇打量起来。
能以这种方式终结自己的余生,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幸福,最乐意接受的方式。
我走近看了之后,竟然发现有一位穿着制服的空姐,落在舅爷爷家的水缸里,水缸里还养着两条用来吃的草鱼。
人类时停的时候,是2020年02月02日。
那时候正值正月初九,是刚过完年,亲戚走访拜年的时候。
但是因为病毒肆虐的缘故,即便是农村也没有谁出门拜年,这两条鱼,应该是二舅爷爷养着自己和家人吃的。
而这会儿,大水缸里的两条草鱼,已经长到堪比整个水缸的长度了!
我目测,起码得有一米多。
两条鱼盘在水缸里,甚至连转身都做不到,而且也跳不出来。
因为它们卡住了!
而美丽的空姐掉进了水缸,那两条鱼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我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两条鱼很自然穿过空姐的身体,静静躺在水缸里。
而水缸里的水,也无法沾湿空姐的衣服。
这一幕就这么奇怪而又无比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不断的冲击着我二十多年形成的宇宙观感,我竟下意识伸出手去水缸里捞水。
我发誓,我许问,绝不是真的想让空姐湿身的。
我双手捧起水落下,毫无意外的直接穿过空姐的身体,就好像穿过没有异物的空间一样。
这样的结果是在我意料当中的。
只是我看着面前,一屁股坐在水缸里,呈现怪异姿势的空姐,脑海里却想着,自己车里带来的铁桶,应该是没办法装下她的。
那万一我的那些亲人,在时停之前也是呈现各种姿势,那岂不是得为他们每一个人都量身打造一个铁桶?
这未必太蠢了!
工作量也太大了!
我体内的‘怕麻烦’基因不允许我干这么蠢的事。
想了半天,我也没能想出另外的好办法。
我倒是可以把水缸里的水放干,把两条鱼扔掉,直接转移水缸就行,但问题是我无法用其他的手段,将空姐从水缸里移出来。
“任何移动的事物都无法对时停之下的人类造成影响。”
这是我之前历经数次实验,不惜侵犯囧猫的猫权而得出的结论。
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发现有任何条件,可以打破自己的这个结论。
所以,综上所述,既然我无法移动水缸里的空姐,同理,我也无法用除‘铁桶转移’法之外的其他办法移动我的亲人。
“阿西!这简直太折磨人了,为什么我都成了全人类唯一可以动脑子的人了,还是摆脱不了智商的桎梏……”
此刻的我,内心里多么希望有个系统突然在我脑海里“叮咚”一下。
但我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
这个世界总归是遵循客观事实而存在的。
就像地震、海啸、风暴等等灾难发生之前,总是会有预兆的。
只是这种预兆,对人类来说,有着能发现和不能发现的区别。
起码在人类时停之前,一直是这样的……
“难道说,人类时停之前也是有预兆的?”
我猛地止住自己大脑思维的发散,绝不再往下多想一秒钟。
我下意识低下头,看着缸里的水。
“水……如果我让它变成冰,能不能把空姐转移?”
“如果我造一个大铁桶,直接罩住整个水缸和空姐,之后将铁桶灌满水,冰冻之后,是不是可以一劳永逸的转移里面的人?”
“为了确保人类时停恢复之后,被冰冻的人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我甚至可以设定好铁桶里灌注的水面高度!”
我一下激动的握住拳头。
脑海里像是在进行无数次预演一样。
只要能确定这个方法可行,以后倒是可以省下很多的麻烦。
当然,如果力不可为,我宁愿选择转移那些尚且适合转移的就算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要怎么才能将一桶水迅速冰冻呢?”
我敲了敲发热的脑袋,决定不再去想。
毕竟我还是带病在身,我甚至都不知道体内的病毒什么时候才会消失,或者永远也不会消失。
新鲜的鱼往后越来越难找了。
临走之前,我决定带走鱼缸里的两条大鱼。
“不知道囧猫喜不喜欢这么大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