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万年灵植再珍稀,也比不过灵植化妖后的一片枝叶,更引人趋之若鹜。妖兽的皮毛、血肉、骨架、内丹再是至宝,也到底不如真正妖族的皮毛、血肉、骨架、内丹来得令人如痴如狂。”
“于是城主府广贴出告示,说要培养一波有前途的妖族孩子,为自己效力。未化形、刚化形的都可。凡被城主选中的孩子,其家中每年都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慰金,以宽亲子分离之苦。”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会拒绝呢?于是他们争着抢着,将自家的孩子送入城主府,还对那劳什子城主感恩戴德。”
“却不知,城主府,不过是个装潢华丽的屠宰场罢了。”
“那些被选中的、有价值的小妖,被划分为草木类和兽类。”
“草木类,圈养起来,平日里他们的洗澡水、掉下的叶子、结下的果子,都能卖出非常可观的灵石。指名道姓想要整只的,比如灵芝妖,人参妖,只要价格到位,也不是不能宰一只送出去。”
“而兽类中,本就属刚化形的幼兽更受青睐。因为它们的皮毛更柔软,血肉更新鲜,骨头可塑性更高,内丹更纯净。”
“每一个身体部位,都能卖出天价。”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群半妖疯狂了。”
“只可怜那些可怜的小妖,被选进城主府时,还在做着前途似锦的美梦。”
“我也是在同样的情况下,被父亲送到城主府的。当然,不是我,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他的母亲,一胎生了三只小狼,他是最后出来的那只,因为太过瘦弱,仿佛随时都会死的样子,所以并不受期待。”
“家里贫苦,父母便盯上了那每年都有一大笔的抚慰金。但他们舍不得亲子分离,说自家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喜乐便好。于是,他们便将那随时都可能夭折的幼子,也就是原主,送到了城主府碰碰运气。”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原主还真被留了下来。”
“在城主府,他有了第一个名字,戊、六百七十三号。”
“这个名字,被用烧红的烙铁,烙在他的手腕上。”
小狼抬起一只前爪,那里有一块地方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仿佛长在肉里的鲜红大字:戊 六百七十三。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那管事真是个大好人。幼兽在化形前,都能得到城主府的妥善照顾,于是,他在城主府调养身体,度过了相对快乐的一段时间。”
“中途,有七八只只刚化形的幼兽,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从地牢中逃了出来。”
“哦,地牢。未化形的幼兽有独立的小房间,而化形后的幼兽,会被丢进地牢,改名为,紫气东来兽。”
“当时,那群逃出来的幼兽中,有一只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囔,说城主是个骗子,说城主把他们收入府中,只是为了等他们化形就将他们杀掉卖钱。叫大家不要再被蒙骗,赶快和他一起逃走。”
“然后,那幼兽被城主府的下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铁锹活活拍死。”
“血溅得到处都是。”
“剩下那几只吓坏了,连忙躲了起来。刚好,有一只躲进了六百七十三号房里。”
“那天,城主府的下人,也是像今天一样,拖着铁锹一间房一间房地寻。”
“躲在六百七十三号房间的那只幼兽,最终也没逃过被拖走的命运。他求六百七十三号救他,可六百七十三号只控制不住的发抖。”
“城主府派人,挨个对每只幼兽的记忆都做了手脚,六百七十三号一觉睡醒,就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继续对城主感恩戴德。”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从那天之后,再有不听话的幼兽,就会被直接打死,沉进院中的湖泊里。”
“后来......后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后来,在六百七十三号满心欢喜化形当日,他也被丢进了地牢。”
“他死在了地牢里。然后,我接管了他的身体。”
“我在他们用来剥皮拆骨的台面上醒来,一个半妖将刀刺进我的腹部,试图挖出我刚刚成形的妖丹,距离我的妖丹只差不到三指宽的距离。”
“很疼,真的。”
“但同一时间,系统住进了我的身体。”
“它说,它可以借给我足够杀死那些半妖的强大力量,但需要拿我的妖丹来换。”
“笑话,我都快要死了。妖丹没了还能重新修炼,重新化形,重新结丹。命没了还能干什么?”
“所以我同意了系统的提议。”
“我接收了六百七十三号全部记忆,便也接收了他的仇恨。不,其实六百七十三号并不恨,甚至被送上那鲜血染透了的屠宰台时,他还在想,如果这样就能回报城主的恩情,那便也没有遗憾了。”
“我借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么多泯灭人性的惨烈现场。我借他的耳朵,听到了那么多声声凄厉的兽吟。他不恨,我却是恨的。”
“我无法释怀。”
“所以,我屠空了整座城主府。上到城主本人,下到小斯、仆从,无一例外。”
“凶手,和帮凶罢了,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我向系统借了一点时间,拖着满身是血的身体走出城主府,将城主府的罪行与阴谋公之于众。”
“我看到城中的妖,为城主府喧天的血气而感到震惊。我看到那些失去疼爱孩子的父母,悔不当初,痛哭流涕。我看到半妖的处境一时之间沦落到人人喊打。”
“可这样就够了吗?我问自己。”
“那样大的一条产业链,百年来,横跨灵妖两域,流动的灵石有几十个亿。没错!城主府的确是罪恶之源!但外面那些半妖呢?他们就是无辜的吗?他们也参与了贸易,他们也被贸易惠及!”
“所以,这城中所有的半妖,都是凶手,他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