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手下留情,比杀人更棘手。
就比如此时,师如月和诸葛青云的目的就只是打服他们,而非要他们的命。
没有旁的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因为他们八个能力都还不错,如果擅加利用,会是很好用的刀。
八人恨恨地盯着两人,却还倔强地不肯倒下,唇边的血抹去又溢出,抹去又溢出,干脆就不再管了,任它淌下,融合进早已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衣料中。
楼澜惨笑:“不过是两个天道的走狗而已!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左右有莲笑坊百余人陪葬,我们八个也死得不亏了!”
末了他又看着师如月补充:“不过,那个同你生得极像的女人,怕就不会死得那么痛快了。哈哈,哈哈哈。”
他盯着师如月看了好一会儿,试图从她脸上看到类似于担心、悲痛、焦急、后悔的情绪。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如往常的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索然无味。
楼澜又抹了把唇边的血,用力别过脸去:
“嘁,冷血的女人。”
这一声冷嘲在此刻听起来,却像是彻底没了脾气的自嘲。
能怎么办呢?
打,打不过。
算计,算计了个寂寞。
威胁,威胁不到一点儿。
“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师如月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状态,终于轻声开口。
“什么意思?”
楼澜皱眉。
“莲笑坊的人一个都不会死。甚至秦燕燕......你们把她藏在了城外的空置粮仓里吧。派了三个人看守,打算等回去时亲手杀掉。”
“你怎么知道?!”
八人同款震惊脸。
“3号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
那毕竟是她的魔角所化,是她的四个分身之一。
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意渡一些力量过去,虽比不得她本体的强度,对付一些杂碎也还是够了。
更何况......
“更何况,我也并非孑然一身。”
将秦燕燕留在那城中莲笑坊,是诸葛青云的主意。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有要将这八人化为己用的想法。
使八人组任务频频失利,被组织舍弃,与组织离心,只是既定过程,暂且不提。
要想达到最终目的,还需浅设一个局。
秦燕燕是饵,莲笑坊是饵,两人过去曾短暂用过的身份,还是饵。
抖出诸葛青云的渡劫境身份,是为了让八人组心里对双方实力的差距,有一个大概认知。
这样一来,八人组想要对付他们的时候,便会慎之又慎。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为了尽可能地增加谈判筹码,他们会派出手下所有能用的人,来控制莲笑坊。
这将是他们在无拘山庄混了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筛选、并累积下来的全部人力资源。
侦查、打杂、善后,处处都离不开这些人的影子。
这是八人组的耳目、爪牙、后盾,是他们在猎手部稳坐第一的推手,亦是他们能在无拘山庄稳稳立足的根本。
而诸葛青云放出的这些饵,诱的便是这些“根本”。
埋伏早就设好,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至于埋伏的人手么......
莲笑坊的私卫,还有——
那些总在莲笑坊附近探头探脑的魔修。
虽然他们被心中的真魔厌弃,但却也一直都未放弃过追随真魔的脚步。
无论她走到哪里,他们都会安静等待她离开后,在她走过的地方也走一走,在尽可能不打扰到她的前提下,去捕捉她残留的气息。
魔修对真魔的爱是狂热的,也是纯粹的。
师如月不愿用他们,诸葛青云却不会吝啬去用。
忠诚,还有能力。
吃苦耐劳,还完全服从管理。
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为信仰发电!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精神、物质上的需求!
只要提到那位真魔的名字,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干劲拉满!热情一百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用的劳役吗?!
虽然师如月知道后,两天没理他。
“总而言之,你们手下那些喽啰,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诸葛青云笑得如沐春风,话里含义却让八人组气得发抖:
“哦不,准确来讲,与你们互传消息的,从一开始就被换成了我们的人。而那些可怜的喽啰,都被关在莲笑坊的地下室里。”
诸葛青云悠哉发问:
“那么,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换我来发问了。你们......想救他们吗?”
楼澜深吸一口气,任五脏六腑被拉扯得生疼,眸色复杂。
“你想要什么?”
“左右你们也在无拘山庄混不下去了,不如来跟我们混?”
楼澜愣了一下,和自家队员面面相觑,随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闷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直颤。
诸葛青云微微挑眉:
“因何发笑?”
“我们宁死,也不会当天道的走狗!更不会当天道走狗的走狗!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这下换诸葛青云笑了。
“谁跟你说,我们是天道的走狗?”
诸葛青云面上笑意不变,只缓缓抬手,妖气便扩散开来,指尖的血肉开始消融,节节往下,行至腕间,广袖顺着他的动作下滑,便又是森森白骨。
他背对着师如月,用那只枯槁的手,于右眼处虚虚一抚。四分之一的脸也化作骷髅,黑洞洞的眼窝中,一团红色的火焰燃烧着。
是妖!
看这妖气!
怕至少也是几万年的大妖!
师如月见状,便单手于身侧一握,黄昏便于掌心凝聚,随着她的动作,镰柄重重点在地上。
霎时间,魔气翻涌!
眼睛一闭一睁,漆黑的雾气便将眼白全数吞没!
全黑的眼睛!
这是——魔族!
传说早已覆灭的远古魔族!
看到八人组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眼神由惊骇转变为惊恐,鬼使神差地,诸葛青云也转过身去,转身的瞬间,脸和手又重新生出新的血肉,他看向师如月——
黑雾与血雾缭绕间,她站在那儿,手中是威风凛凛的镰刃,双瞳漆黑,眼底是无尽虚空。
不知为何,心却突然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