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一口，陆弯弯就立刻后悔了。
因为眼睛通红的女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她刚才还能从书韫的脸上看到高兴和悲伤的情绪。
那么现在，就什么都看不到。
书韫充血的眸子望着她，阳光仿佛也照不进她的瞳孔里，只有寒凉。
陆弯弯咬着牙，心慌无比。
“书韫……”
“你别这样……”
书韫的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她坐在摇椅上，因为动作的原因，身子和摇椅一样都摇摇晃晃的。
“傅夫人制造了医疗事故……是什么时候的医疗事故？”
书韫攥紧了手指头，克制住了胸口反复翻涌的血腥气，她的语调平缓。
“他做手术……”
书韫想到了，是那次被她捅了一刀，他也自痛了一刀那一次吗？
他送去医院抢救，傅夫人就是在他病重的时候，买通了医生吗？
那么早吗……
此时，更多的细节被书韫注意到了，她倏然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她去找傅亦寒，他情绪和反应那么奇怪了。
他为什么要在她的水里下药，还要说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
最后还要安排书宴来带走她，让她安全的离开。
他之前的反应，是不是就是知道……自己反正都要死了，所以就算是得罪了霍家，也要帮她报仇呢？
他是为了她。
现在书韫一切都想明白了，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通。
原来傅亦寒不是放弃一切，而是破釜沉舟。
他知道自己早就没有以后了，所以……才那么急切的要解决掉霍家的麻烦。
他是这样想的啊。
“哈哈……”书韫笑出了声音，泪如泉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身体里的锥心之痛几乎要摧毁了她的心肝脾肺。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只是想笑。
笑什么呢？
笑他的一番心思，笑他的可怜，也笑自己……
书韫一直在笑，笑到眼泪流了一张脸，她喘不过气。
整个花园里都是她压抑的笑声，瘦弱的身体自上而下都在疯狂的战栗。
有这么一刻。
陆弯弯觉得书韫已经疯了。
现在的书韫比傅亦寒才死的时候，还要激动崩溃。
四周的空气凝固，书韫已经不能呼吸了。
“书韫……”
陆弯弯放下碗，去抱住她。
她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大概是只有用拥抱能拯救书韫。
可在陆弯弯的怀里，书韫感受不到温暖，她如坠冰窖。
书韫死死的咬着牙齿，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但身体如寒风里的树叶，瑟瑟发抖，喉咙仿佛插满了刀片。
全是血！
全是疼！
“弯弯……”她艰涩地开口，大颗大颗的泪坠了出来。
陆弯弯害怕极了，死死的抱住她。
“我在。”
“你别怕，我就在这里。”
陆弯弯瞳孔里满是迷茫，不对啊，为什么书韫是这样的反应？
她说了傅亦寒迟早都会死的事，书韫不是应该……没那么愧疚，会好起来的吗？
会忘记那个伤害她，却又为她而死的男人啊。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为什么书韫会哭得这么厉害，无法喘过气。
那压抑粗哑的哭声，也在绞痛着陆弯弯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突然后悔把这个事告诉书韫了。
可她真的……只是为了书韫好啊！
傅亦寒那种人，本就是要死的人，为书韫挡抢，不过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不如在死之前卖书韫一个好。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凭什么还折磨活着的人呢？
可陆弯弯不敢说下去了，她感受得到怀里的人在发抖。
是惊恐，是绝望，是痛苦，是害怕，是生不如死。
但唯独没有一分，她预想中的轻松。
陆弯弯不会知道，对书韫来说，傅亦寒就算本来就会死。
可也不能磨灭他死之前为书韫做的那些事。
书韫是想到了那些，他死之前都在筹谋。
所以，才泪流不止，生不如死。
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对他的情绪，反而……只会让她觉得欠他更多。
所有的一切，都沉甸甸的压在她疯狂颤抖的心脏。
她想到了那一枚被她差点丢掉的钻戒，原来，那是傅亦寒最后的心愿了啊。
她之前还奇怪，为什么他要送一枚钻戒。
她现在知道了，他那个时候所做的一切，都是将死之人要做的事。
他不想要让他自己留下遗憾。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吧。
所以，他开暗枪伤了霍云霜，想带着霍夫人一起下地狱。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傅亦寒和霍夫人的人都因为厮杀而死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他们了。
拨开云雾，所有的真相都明了。
书韫哭到都要昏厥。
这些日子里的所有悲伤，都化成了眼泪。
陆弯弯紧紧地抱着她，脸贴着她的。
“你别吓我……”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难过了，傅亦寒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你要活着，要让抛弃你的霍夫人后悔。”
书韫止住了哭声，哑着喉咙。
“我要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