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韫听得很清楚。
她也非常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撞死她。
景淮安说的很认真,所以听起来还有一点像是恩赐的感觉。
仿佛赐她死,是他的柔软和善意。
书韫听得清楚,天地间纷飞的风雪声寂静一瞬间之后,又越来越响。
可是很奇怪,她却没有那种太深的惊恐。
生死对她来说,现在早就不重要了。
连医生都觉得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他却要多此一举送她上路。
可见是真的恨死了她。
书韫不怪他恨自己,毕竟景宜人是那么好的一个姐姐,景宜人……若是不死,现在景淮安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曾经是至交好友。
为何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也不能怪书蔓,不过是人心本就易变。
书韫大脑很迟钝,昏昏沉沉的,又冷又疲惫,她缓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是……吗?”
她很平静,真的很平静,像是要被撞死的人不是她。
景淮安再次弯下腰,为她温柔的拭去头顶的雪。
他嗓音沉哑,面上表情淡漠,“是啊,你本来就该去陪我姐姐了。”
“你该以死赎罪不是吗?”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世界上?你害死我姐姐,逼书蔓自杀,对书蔓见死不救。我当初会心软放过你,纯粹是我太蠢。”
“今天,该结束了。”
书韫看不到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爆发出来的重重杀气。
她越来越冷,心脏像是被寒冰包裹。
可只有身体上的冰冷和麻木,她内心却没有多大的触动。
甚至他说撞死她的时候,她知道这是真的,她不仅不怕,她甚至还能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角。
一粒粒的雪像盐一样,凌乱地砸了下来。
冰天雪地里,她穿得单薄,只有医院的病号服。
单薄的一层,早就让她冻得鼻子发红,手指也僵冷肿痛。
她拽了拽他,细微的嗓音里染了几分变调的哭腔。
“小安子,没想到啊……”
“你这么恨我。”
她微弱不已,“我可以死,但我请你看在我曾经为你被狗咬的份上,我的生死,我要自己做主。”
“我不想死在你手里。”
她其实还想告诉他,他去调查到的真相不是真的。
是傅亦寒做了手脚的。
可是,她说出来,他又会信吗?
他们都会觉得她是在狡辩。
忽而之间,她就不愿意再挣扎,也不愿意再解释。
她累了。
可没想到,自己最后是在景淮安手里。
宜人姐姐那么好,她不能死在景淮安的手里,她可以自尽。
景淮安若是染上了杀人凶手的罪名,宜人姐姐……
会难过的吧。
那么好……那么好的姐姐,见她被傅承皓欺负,也会为了她站出来。
到死那一刻,宜人姐姐都没有怪罪过她。
书韫想,她唯一可以回报宜人姐姐的,那就是让景淮安的手干干净净的。
这是书韫最后的心愿了。
景家本来就无辜。
景淮安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你凭什么向我要求报恩?”
书韫很认真的说,“不是报恩。”
“而是……我自尽便是。”
景淮安还是不信,轻声叹息一声,阴冷又刻薄。
“我劝你不要再拖延时间,傅亦寒和霍佑安都被我的人缠住了。”
“他们谁都救不了你。”
“你骗我是会付出代价的。”
书韫‘哦’了一声,她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她看不到,松开他的衣角,动作笨拙地摸着自己的衣服口袋。
她上次请护工帮她买的折叠水果刀,被她偷偷地藏着。
这会也在身上。
颤抖的手指尖,摸到了冰冷坚硬的物件。
书韫平静了下来,她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看不见方向感很不好,险些跌倒在地。
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色越来越白,下巴尖尖的,手掌心里却攥紧了一个什么东西。
书韫往后退了几步,沙哑叫他。
“小安子,我死了,是不是我们的仇恨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那我现在就送你一份礼物,好不好?”
“你往后退几步……”
不要离我这么近,我怕血会沾到你的身上。
景淮安失去了耐心,眉眼间浮沉着碎冰。
他低声大吼着,“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只是话音一落。
让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风雪里狼狈的女人,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她很平静地扬起手,刀刃尖锐的那一头,轻轻地抵上了她的胸口——
那一把闪烁着寒光的水果刀,也在无形之中狠狠地刺入了景淮安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