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醉香楼。
周三一个人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正在大快朵颐。
他抿了一口酒,咂咂嘴,似在回味。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高兴的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原记柜坊陷入到汇兑风波里,右相那边也可以搪塞过去。
郁闷的是原记柜坊并没有倒下,那李长原竟然能够筹措到足够多的钱成功化解了汇兑危机。
他气不过,本想找江湖上的人砸了原记柜坊,或者将李长原结结实实揍一顿,但想到他的靠山是太子李亨只得作罢。
现在就是御史大夫兼京兆尹王鉷、右相李林甫对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他还在等一个人,此人是他的好友。
不一会儿,捉钱令史黄玉清走了进来。
黄玉清刚刚把钱放了出去,一年的任务轻轻松松完成,他看上去神清气爽。
“周兄,今日怎么舍得请我喝酒?”
周三瞪着发红的眼睛说道:“黄兄,几壶浊酒有何舍不得的?快坐!”
黄玉清在周三的对面坐下,两人端起酒盏喝了起来。
几杯浊酒下肚,周三的眼睛更加浑浊通红,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心事。
黄玉清问:“周兄,你这是借酒消愁吧?”
周三鼻子里哼了一声,“烦,烦死了,在右相手下做事真是一日不得安宁!”
“周兄何出此言?”
周三欲言又止,“不说也罢,黄兄,你最近如何?”
黄玉清得意一笑,“最近还不错,手上的五十贯钱终于放出去了,今年算是提前完成任务了。”
“五十贯全放出去了?放给谁的?”
“原记商行的掌柜李长原!”
“……”
周三听后脸色突变,那双血红的眼睛快喷出火来。
“什么?你把钱借给李长原了?”
“对,周兄为何如此惊诧?”
周三暴跳如雷,瞬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个王八蛋,你为何要借钱给他?”
黄玉清一头雾水,支支吾吾道:“周兄,我为何不能借钱给他?”
周三冲过去一把抓住黄玉清的领子,大声吼道:“老子最近寝食难安,为的就是搞垮原记柜坊,你却借钱给他!”
“最近原记柜坊陷入汇兑风波,那都是老子的功劳,你明不明白?”
“啊——”
黄玉清傻眼了,他本以为把钱借给李长原明年就能混个小官当当,没想到却惹下麻烦。
“周兄,我实在不知道你跟李长原有过节,要是早知道我打死也不会借给他!”
“我跟他有什么过节!这都是右相的意思!”
“黄玉清,你坏了我的好事!”
黄玉清心里憋屈,见周三还抓着他的领子不放手,气冲冲的说:“周兄,有话好好说,你快松手!”
周三用力一拽,黄玉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酒还能不能喝了?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李右相为何要搞垮原记柜坊?”
周三气冲冲的说道:“你有所不知,那李长原跟太子搞了一个共济基金会,两人跟右相作对!”
“李长原口是心非,是个十足的小人!原记柜坊经营飞钱,扰乱社会秩序,存在很大的隐患!”
“可是,可是……”
黄玉清吓坏了,这么说来不但得罪了周三,还得罪了李林甫,这可如何是好?
他战战兢兢的问:“周兄,可有补救的办法?”
周三摇摇头,“钱都借出去了,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黄玉清,你真是气死我也!”
“你我算是友尽了,今日的酒钱你我各出一半!”
啥,各出一半?黄玉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知道就不来喝酒了,这厮事情做得太绝!
“好,一人一半,从此以后互不相干!”
黄玉清从袖口里摸出一袋铜钱扔在桌子上拂袖而去。
……
半月后,黄玉清的父亲黄长田被削去官职投入大牢。
黄玉清也被免去捉钱令史的职位,手上的契约交由长安县衙,以后李长原只能去长安县衙还钱。
他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周三如此不留情面,李林甫如此狠毒!
从此以后,黄玉清对周三恨之入骨!
一天,李长原在西市遇见黄玉清,他一身布衣,表情很是落魄。
“黄令史,好久不见!”
黄玉清苦笑道:“李掌柜,我现在不是捉钱令史了,你借的钱以后还给县衙吧!”
李长原颇感意外,“你这是……”
“李掌柜,你可把我害惨了,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把钱借给你!”
“得罪了周三,得罪了李林甫,最后落得这般田地!”
“也好,也好,以后做一个无欲无求的闲人!”
李长原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原记柜坊的汇兑风波都是这帮人在捣鬼。
此前他也能猜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实锤了。
他心中顿时有了愧疚之感,毕竟黄玉清是因为自己才搞成这个样子!
黄玉清说完低着头走开了,李长原见他头发白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黄兄请留步!”
黄玉清转过身来。
“黄兄,你愿不愿意来原记柜坊做事?”
黄玉清瞪大眼睛,“我又能做些什么?”
“你以前不是捉钱令史么?你来原记柜坊专门负责放贷,你看如何?”
“你不怕周三那帮人找你麻烦?”
“不怕,总有一天我会找他们麻烦的!”
黄玉清犹豫不决,过了很久才说:“好,我来原记柜坊!”
“多谢李掌柜收留!”
“黄兄客气了,明天你就来原记柜坊吧!”
“好,好!”
在李长原的劝说下,黄玉清来到原记柜坊负责放贷事宜。
他做事一丝不苟,将柜坊的放贷业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心中始终存有感激之情。
来原记柜坊做事毕竟不再为生计发愁,而且每月酬劳颇丰。
首次拿到酬劳,黄玉清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他执意要请李长原喝酒。
两人找了一家就近的酒肆,黄玉清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一壶浊酒下肚,黄玉清明显有些醉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都倒了出来。
“李掌柜,我与那周三曾经也算相识相知,谁知造化弄人,如今已是路人。”
“周三这人迟早要出事,因他与王鉷之弟王焊关系要好。”
李长原听到这有些不明白,问:“此话怎讲?”
黄玉清冷笑一声,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王鉷之弟王焊仗着哥哥是御史大夫兼京兆尹,骄横跋扈胡作非为,而且野心不小。”
“周三某次酒醉后告诉我,那王焊曾偷偷找术士占卜,问他是否有王者之相!”
“啊——”
李长原张大嘴巴,王者之相?这王焊胆子也太肥了吧?
他不过是一个户部郎中,谁给他的勇气?
这是要谋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