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办副主任韶宏伟与各科室负责人的见面会，就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宣告结束了。
会议整体上开得很潦草。
最起码，在座的科室长们，大都这么想。
韶宏伟的讲话一完，王畅立即不失时机地宣告散会。
这样的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会散了，但韶宏伟却并没有起身。
按理说，散会后他和王畅先走，然后大家再陆续出去，符合开会的常规。
但今天韶宏伟索性不去管什么规矩。
他抬头对王畅道：“王主任，你去忙吧。我和许主任聊聊。”
许怀山看着韶宏伟，又看看已经站起来的王畅，就对王畅道：
“既然韶主任想聊聊，那我就陪他坐一会儿。”
王畅只好对韶宏伟道：
“那好，你们先聊，我在办公室等你。”
许怀山是县委办的资深副主任，虽然挂着副主任的名，但他的主要任务是为领导写大材料。
韶宏伟原来做韩书记秘书时，两人就经常在一起合作。
此次，以副主任的身份杀回县委办，韶宏伟第一个就要争取他的支持。
许怀山比较内向，笔杆子出身，属于老黄牛型，很少参与各势力的争斗。
韶宏伟希望他继续保持这一点，在自己将来的工作中给予支持和配合即可。
这一点，现在不能说破。
毕竟自己刚回归，主要工作还是做鲁书记的秘书，副主任的日常工作还在熟悉阶段。
所以，两人的谈话基本都是一些叙旧的闲话，没有多少涉及具体问题的内容。
这是韶宏伟故意做给王畅和大家看的。
他要从许怀山开始，逐个与各科室负责人进行谈话。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摸清这些人对未来自己履行副主任职责，都采取什么态度。
虽然大家都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但即使如此，韶宏伟也能从中分辨出其中的真实含义。
这将作为他今后在县委办开展工作的一个依据。
就像一个将军即将指挥打仗，下面将士的人心所向，必须调查清楚。
在此基础上，因人而异，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发挥他们的特长，才是做好工作的基础。
至于是否能让大家对自己信服，韶宏伟有十足的信心。
威信的建立，除了一纸任命以外，不单单靠几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更不能靠拍胸脯空口许诺。
最好的办法是在日常工作中，尤其在处理具体问题上，通过自己的能力，赢得大家的尊重。
韶宏伟的个别谈话策略，是一个让大家的心理进行沉淀的过程。
仅仅与许怀山在会议室里谈了半个小时，会议室外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议论。
“哎，我说，这韶宏伟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要成为县委办主任不成？”
“可不是，我也觉得不对劲。你看他说的那几句话，还什么为县委领导服好务，为全县党员服好务，这分明已经超越了书记大秘的角色了。”
“这事儿啊，还真说不定。听说，鲁书记特别欣赏他。在溪岭镇吃饭时特意让他坐在身边，连咱们的陈常务都靠边坐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还说在会议室，单独留下他谈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好像就定下来让他做大秘了。”
“你没看今天开会，王主任的脸色一直绷着，即使是笑，也是硬挤出来的。或许鲁书记已经有替换他的意思。”
“我看这事儿靠谱。毕竟王主任不是鲁书记带来的，从信任的角度，他这个县委办主任确实差点。县里上下也都知道，王主任是谁的关系。”
“这么说，咱们县委办马上就要换韶主任了？可他是韩书记的大秘，从来都是后朝不用前朝的人，这鲁书记怎么……”
“韶宏伟不能算前朝的人，应该算前前朝的人。说不定，韩书记和鲁书记以前就有渊源，要不然怎么都看上一个人了呢？”
“唉，这韶宏伟祖坟上可是冒青烟了，怎么两任书记都看上他？”
“要我说，还是人家是个干事的人。你没看他的肩伤还没好利索吗？就凭这事儿，一般人谁敢往枪口上撞？”
“除了枪口，这次他可以说是亲手把黄晓坡送进监狱的。要是没有他在蔬菜项目上与黄晓坡作对，溪岭镇的贪腐案也不会被彻底揭开。”
“这倒是实话。要论正义感和责任心，韶宏伟确实比咱强。如果换了我，才不会和上级对着干，最后再把上级送进监狱呢。”
“所以，人家这样干了，才被鲁书记看中的。你没听说鲁书记在上阳也是很有廉声的，说不定就是这点打动了鲁书记呢？”
“看来，认真干工作总不会吃亏，说不定哪天被哪位领导看中了，就有机会腾达了。”
“那也不见得，万一碰见另一种领导，分分钟打入冷宫也未可知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王主任过来了。你看他的脸色，咱们还是躲远点，别把气撒到咱们头上来。”
这一众人等议论了几句，散去了。
很快，县委办各科室间，关于韶宏伟即将顶替王畅的消息，逐渐蔓延开来。
王畅回到办公室，坐卧不宁。
他惦记着韶宏伟与许怀山的谈话。
这两个副主任聚在一起，会谈些什么？
许怀山会说自己的坏话吗？
平日里，自己从来都没把许怀山这个副主任放在眼里。
除了县里需要写大材料，许怀山也很少出现在领导的视线。
韶宏伟一回来，就先和这个挂名副主任套上了近乎。
这让王畅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原来不起眼的许怀山，竟然突然变得有价值起来。
他准备等韶宏伟谈完话后，自己也找许怀山谈谈。
一是趁着自己还在位，关心关心许怀山。另外一个，也顺带打听一下两人都谈了些什么？
就像两个人打牌，他喜欢偷看别人的底牌，王畅要知道韶宏伟都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韶宏伟和许怀山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出了小会议室。
两人握了握手，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
随后，王畅就看见综合科科长孙慧生被叫进了韶宏伟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是秘书科科长王亘。
又大约半个小时，是行政科科长赵大军。
这三个人，都是他王畅根据王京生县长的意思，做了前任书记的工作任命下来的，理论上是王畅的嫡系部下。
韶宏伟上来就找三个他的嫡系谈话，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王畅决定挨个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