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宏伟举起手机刚要摔下去,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舍不得。
自己半个月的工资呢,手机又没得罪自己。
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那还算是韶宏伟么?
坐回到土台上,夕阳已经没入树林后面的远山。
镇子里,一些平房屋顶上,陆续升起了袅袅炊烟。
嗅着这熟悉的烟火气,韶宏伟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左右,最坏的结果又能怎样?自己难道没有勇气接受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下一步的对策,这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要说程秋燕,他还是挺舍不得的。毕竟两人六年的感情,一起共度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校园里的花前月下,曾经的欢声笑语,上百次亲密到负数,甚至偶尔的小矛盾最终和解,不可避免地一幕幕在脑海里过着电影。
难道是提前而来的七年之痒?可自己对程秋燕还没厌倦呢。
两人之间,虽然相处时间长了之后,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干柴烈火,但所有的情侣之间,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现在真要说分手,韶宏伟心里还是不由隐隐作痛。
可这次,程秋燕把话说的这么绝,而且对韶宏伟的父母毫不体恤,这让韶宏伟有些绝望。
在对待父母这件事上,受传统理念的影响,韶宏伟的孝心促使他不可能做出妥协。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程秋燕能回心转意,或者这只是她的一次极限施压,说不定,最后两人还会和好如初呢。
这样一想,韶宏伟有些释怀了。
虽然阿Q了点,但对此已经无能为力的韶宏伟,也只能这样麻痹自己。
走投无路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了。
眼下最需要有所作为的,是如何面对自己的处分。
即使申诉获得纠正的可能性不大,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请组织部门下来调查,尤其是那个毁菜视频的真相,应该有助于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万一实现了呢?
想到这儿,韶宏伟心里定了下来。
除了写申诉书,自己还应该做点什么。
副镇长职位被停,那就做个普通人,还可以去做个农民。总不能在停职期间,干坐在办公室里吧。
那样混日子,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与蔬菜合作社的约定。划开手机,找到曲婷婷的电话,打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韶宏伟身后不远处响起,在这空旷寂静的山坡上,分外响亮。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山坡上已渐被夜色笼罩。
韶宏伟一直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突然身后响起铃声,不由吓了他一跳。
“谁,谁在那?”
韶宏伟捏着耀眼的手机,向身后的若明若暗处发问。
距离他不远处的土台后,一个熟悉的倩影探出身来。
虽然在白衬衣外套了一件外衣,在朦胧的视线下,曲婷婷亭亭玉立的身姿,胸前的浑圆依旧那么醒目。
一边回答,一边举起同样发亮还响着铃声的手机:
“是我,宏伟哥。”
清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坡,尤其在韶宏伟干涸的心头,宛如一泓甘泉。
韶宏伟嘴上却不禁责怪道:
“小妮子,鬼鬼祟祟躲在我后面干什么?”
曲婷婷扭着腰身,笑嘻嘻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熟悉,韶宏伟真以为遇上狐妖了。
“宏伟哥,这么晚了,我担心你被野狐狸捉了去,所以就一直跟着。”
“一直,你敢监视我?”韶宏伟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没看出来,这小妮子还挺义气。
在自己遭受处分,众人都唯恐沾了晦气,怕给他们带来麻烦而避之不及时,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办事员竟然不顾嫌疑,主动关心自己,又默默跟到山坡上来,也算是有心了。
曲婷婷“嘿嘿”了两声,挂断了还响个不停的手机,这才凑近了说道:
“宏伟哥,其实在会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你身后坐着。大家都走了,我看你一个人往这边来了,不放心,就一直跟着。”
“切,你跟着我干什么,屁大点事,我会想不开吗?简直是对老子的侮辱。”韶宏伟嘴上骂着,以掩饰心中的波澜起伏。
“呵呵,就是,我眼里的宏伟哥,那可是顶天立地的。哪能想不开呢?”
“屁话少说,刚才的电话你都听见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低三下四地跟程秋燕讨价还价彩礼的事,已经被曲婷婷听了去,韶宏伟不觉有些脸红。
“嘿嘿,听见了什么分期,其他的没太听清。”
曲婷婷说的是实话,只听见两人好像是在讨论彩礼,但不知道对方给韶宏伟下了最后通牒。
“听见就听见吧,也无所谓了。”韶宏伟大度地说道。
“宏伟哥,这边给你处分,那边秋燕姐不理解你,你可真可怜。”
说着,曲婷婷伸出一只手,过来挎他的胳膊。
“可怜个屁,你才可怜呢。男子汉大丈夫,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韶宏伟不想在这时候弄出桃色新闻来,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山坡下走。
曲婷婷愣了一下,只好跟在身后:
“宏伟哥,那你给我打电话啥事啊?”
黑暗中,韶宏伟跳过一条小土沟,说道:
“明天一早,你陪我一起去东店村。”
隔着土沟,曲婷婷嘴里不忿道:
“宏伟哥,还去啊?那个破东店村给你带来的麻烦还少啊?”
“要我说,以后咱也不管他们了。技术也好,卖不出去也好,爱咋咋地,干咱屁事?害的你还挨了处分。”
说完,也跟着跳了过来。
不成想,曲婷婷穿着一步裙,根本跳不远。一个踉跄,眼看要跌倒。
韶宏伟眼疾手快,伸手去扶。
令他没想到的是,人是扶住了,可手的位置不对,正好抓在曲婷婷的两个饱满上。
柔软,温暖,略带一些弹性。
韶宏伟意识到手抓了不该抓的地方,但却不敢放手。
一旦放了手,曲婷婷的身体就会摔在地上。
他只好伸出两条胳膊,去接她的身体。
这样一来,她整个人就扑进了韶宏伟的怀里。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袭入他的肺腑,令他禁不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随即,他准备把她扶正。
却不料,曲婷婷就势用两个胳膊缠住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了他。
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两个浑圆紧紧贴在他的胸前,用力贴着。
韶宏伟脑袋’嗡‘地一声,浑身燥热,腹部暖流涌动。
不好,这样下去要出事儿!
韶宏伟一把她抱过沟坎,放下她的双脚,并努力摆脱她的缠绕。
曲婷婷并不愿意,在他努力了几次后,才不得不放开。
他呼出一口气,满脸惭愧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胸前还有她胸脯温暖的热度,鼻翼间残存着她身体沁人的馨香。
曲婷婷站稳,有些不甘:“对不起什么?要不是你接着,我就一个狗啃泥了。”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刚才的动作,太过暧昧,两人又这么熟悉,一旦点破,难免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不管我停不停职,答应合作社的事必须得去做。咱们不做,难道眼看着农民的蔬菜烂在地里,最后,基地项目就此夭折吗?”
曲婷婷心不在焉,连连称是。
经过刚才这一折腾,韶宏伟觉得有些尴尬。
下坡的路上,一时竟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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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宏伟回到位于镇里的宿舍时,已是晚上七点多。
曲婷婷的家就在镇上,他把她送到离家不远处,就让她直接回去了。
本来想和曲婷婷一起吃个饭,考虑到刚才的尴尬,加之自己想静一静,就放弃了。
韶宏伟在镇上的宿舍是一个套间式公寓,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但韶宏伟很少自己起火做饭。
一是没那个时间,二是认为做饭这些事,都是女人们干的,心里有点不屑。
一日三餐,大多在镇政府食堂解决。
今天有些晚了,食堂已经没人。
洗漱完毕,吃了一碗泡面,韶宏伟刚把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放平。
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是父亲打来的,连忙接起。
父亲韶国权不知怎么听说了儿子挨处分的事,关心地打过电话来询问。
文化馆是县文化局下属的股级单位,估计也是接到了处分决定的传达。
韶宏伟为了不使父母担心,就将自己准备申诉的事,以及那个摆拍的视频存在的问题,简要向父亲做了说明。
韶国权说道:“儿子,体制内的事情,有时不是一个简单的逻辑能说得清的。我这辈子在当官这方面没什么作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韶宏伟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已经不止一次叮嘱了。仍耐着性子道:“爸,您说,我听着呢。”
韶国权说道:“儿子,不论你这次能不能过这个槛,也不管你将来官能当多大,要时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人要有志气,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咱做人的根本。”
“嗯,爸,有志气,对得起良心,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韶宏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