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的时间,太子满脸不快地来到了御书房。
行礼过后,太子问道:“父皇,儿臣这几日未踏出去府门半步,每日都在闭门思过,然此事真有误会,儿臣绝无弑弟之意,还请父皇明查。”
太子以为皇上还是为了五王爷薛康的事要他来御书房的。
皇上摇了摇头,对太子说道:“舟儿,你身为太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件事暂放一边,今日喊你前来,是朕觉得身体越来越差,恐时日无多,然朕有些事情想要交代你一番,也是到了咱爷俩好好聊聊的时候了。”
太子一听,心里暗喜,却还是不动声色,还装着十分乖巧地说道:
“父皇万寿无疆,切莫说如此晦气话,儿臣恭听您的教诲便是。”
皇帝缓缓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悠悠说道:“太子,今日散了早朝,朕仔细想了一下朝堂上之事。许是朕真的老了,为了一个无功无名的邱索,朕竟让都察院查办朕的肱骨大臣金侍郎,朕心里在想,这道旨意是不是又下错了,如真错了,太子以为可有挽救之策?”
听皇上这么一说,太子顿时来了精神,认为皇上是在考他如果下错了旨意该怎么办。
略作思考之后,太子说道:“父皇,此事确有不妥,那邱索无功名且不说,有无真才实学也说不定。但其在潭州以谈和之方式,令朝廷赔钱赔粮,方退了兵。若是其余地方都学他,认为只要造反,朝廷就会赔钱赔粮,岂不酿成大祸?因此,儿臣以为,那邱索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皇帝依然闭着眼睛,心里却在想:蠢货,当时那种情况,要是不谈和,只怕现在湖广之地比四川更甚,国内若是出现两股叛军,而且都能成功地攻城拔寨,那才会导致其他地方都会效仿。
表面上,皇帝却淡淡地说道:“太子所言亦有道理,是朕考虑并不全面,太子,那依你之见,朕是否应取消此次武举?”
“父皇,邱索乃投机取巧之人,若是让他如愿以偿,真的通过特殊武举取士,只怕于朝廷无益啊!”
皇帝心里凉了一大截,看来薛康并没有说假话,果然是薛康在背后鼓捣这些官员来反对自己的旨意了。
“太子,你大了,也成熟了,朕考虑问题都没有你考虑得全面了,你说,朕是不是该命令都察院撤销对金正科的查办?”
太子一听,思考了一下皇上是不是在试探他,但想到金正科一直都拥护自己,于是硬着头皮说:
“当然,父皇刚教导儿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儿臣以为那金侍郎敢于谏言,虽忠言逆耳,然是为了大盛基业,父皇不应如此对待一个忠臣。”
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问道:“倘若你做了皇帝,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撤销这样一份旨意吗?”
“当然,错了不撤销,岂不错上加错?”太子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
“那让邱索参加武举之事的旨意是否也要撤回?”皇帝看上去十分不经意地问道。
“父皇,您的旨意是后天才让邱索进行武举考试,明天宣布取消也还来得及,不急于今天便宣布。”
皇帝心里已经怒不可遏,表面上却挥了挥手道:“行了,太子,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太子没想到刚刚还谈得好好的,父皇突然就对自己下了逐客令。
突然,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的回话似乎出大问题了。
作为一个帝王,就算旨意真的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何况,这一改,还是两道旨意。
太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赶忙补救道:“父皇,儿臣刚才说的话有欠考虑,容儿臣将话说完好吗?”
皇上死死地盯着薛舟,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当了皇帝,也是一会儿这是对的,一会儿这又错了吗?还有欠考虑,朕看你早就考虑好了。行了,朕也没说你什么,你就不必大惊小怪了,回去吧!”
薛舟懊悔不已,却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远处,薛康一直在暗中看着,见薛舟满脸沮丧地出来了,还一边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知道这次薛舟回话,只怕是又犯蠢了。
看着薛舟远离之后,薛康才又来到了御书房外面,在太监通报之后,薛康才再次进了御书房。
他最担心的是皇上又被薛舟给气着了,不过看上去皇上的脸色虽然不好看,却也没有大事,心里倒放心了一些。
见礼过后,皇上让薛康坐下,问道:“康儿,你实话实说,对于邱索在潭州以和谈劝退叛贼这事,你怎么看?”
“父皇,儿臣以为,邱索之举,既劝退了叛贼,亦保全了朝廷脸面,更解除了一场朝廷之灾难,当属大功一件?”薛康不急不缓地回话道。
“哦?说说看,这是何道理?”皇上身体都坐正了一点。
“父皇,以当时之局势,贼兵势大,官兵势弱,打起来,很可能整个潭州城会归于贼军之手。如此,若要再夺回潭州城,何其难也,更别说还可能有其他变数。”
“若说有错,当属不该中了贼军调虎离山之计,然错既然犯了,只能尽可能将损失减到最小。以邱索之计,虽赔粮五万石,赔银十万两,可那也只是严泰和主政之时本来就多征收之粮税,故而并不损朝廷脸面,因此儿臣认为邱索乃是立了大功之人。”
听了薛康的话,皇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皇上又说道:“康儿,朕刚才试探过太子了,你说的没错,竟果然是他鼓动朝中诸臣,想逼朕收回旨意,朕虽没有明说他,却给了他暗示,他出去之时,似也知错了,但愿太子经此两件事,能明白朕之苦心?”
薛康摇了摇头,看似很随意地说道:“这个说不好!”
“嗯?你的意思是?”皇上皱起了眉头。
薛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父皇,儿臣有事禀报,但您可千万不要动怒。”
皇上表情凝重地点头,说道:“说吧!太子敢于行刺于你这么大的怒火朕都忍过去了,还有什么好动怒的。”
薛康这才说道:“昨日,儿臣偶见太子派了他的另一名贴身侍卫马万骞,喊了姚大人去了太子府。如果儿臣猜得不错,必是其在想办法破坏邱索与姚栾豪之间的武举。”
“只是儿臣想不明白,按理那邱索一介白丁,应该与太子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不想邱索参加此次武举呢?再说,那邱索若真是一个大才,于朝廷不是有益吗?”
“你所说之事为真?”皇帝的眼里开始现出怒火。
“那姚大人去了太子府自然为真,但所为何事,儿臣不得而知。”薛康埋着头,轻声说道。生怕又令皇上发怒了。
“那你说说,你估计太子会如何利用姚栾豪破坏武举?”皇上又问道。
“儿臣说不好,或许……到时候,那姚大人病了,不能参加武决也难说!”薛康小心地说道。
皇帝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他敢?姚栾豪若是称病,朕直接点邱索不战而胜。”
薛康心中暗喜,张了张嘴,仍然没有说话。
皇帝见此情形,又问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什么?”
“父皇,太子若只是通过姚栾豪阻止这次武举还不算什么,儿臣更担心的是他会直接阻止邱索,您想邱索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太子若要横加阻挠,只怕邱索不得不放弃这次武举考试?”
皇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问道:“太子如此大胆?”
薛康连忙道:“许是儿臣想多了,还请父皇责罚!”
“不,你想多了比想少了要好,不过朕倒不相信太子会令邱索不能参加武举考试?”皇帝问道。
薛康微笑着说道:“太子若是没有想过不让邱索参加武举,若他真这般想,以太子的性格,只怕到时候父皇不得不下旨放弃此次考试。”
皇帝更加不解了,问道:“说具体一些。”
“比如,比如……太子召邱索去府上,以邱索欲行刺太子为名,又或者命邱索吃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当然,这只是儿臣的一些猜测,或许是儿臣多虑了。”
这话,皇帝是真的不相信。
他沉思良久,决定把薛康对薛舟的猜测作为一次测试二人人品的机会。若是太子真的如薛康所讲的一样,那他就下决心,太子之位要考虑换人了。
当然,若是太子并未如薛康所说那样做,那便是薛康想故意陷害太子,有谋嫡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