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邱索摇头,陆孝原笑道:“我就知道你应该不认识他,阿索,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事,你在外面还是不要随便跟别人说。”
邱索关心地问道:“伯父,你与熊大人同为建阳府同知,按理你们不应该是通力合作的吗?我能知道为什么那熊旺乡要加害于你吗?”
见邱索这么关心自己,陆孝原也不隐瞒,说道:
“不瞒贤侄,现在的知府祝大人年底就要致仕归乡了,他举荐了我接替知府之位,可巡抚大人却举荐了熊大人。”
“所以我们现在是相互要争这个位置,但朝廷基本定下来,由我接任知府。估计是熊旺乡提前获知了消息,他没有什么希望当上知府了,就采取了这种下作的手段。”
“还好,我命不该绝,遇到了你这个贵人相助,才使得那个阴险小人的阴谋没有得逞。哎,那天要不是你,后果真不敢想象。”
邱索明白了,为了争一个知府的位置,这个熊旺乡,竟然连派人行刺的事情都干出来了。
想到自己的手里有那个熊旺乡的把柄,是不是将这个熊旺乡,还有那个李宜年的那些证据交出来呢?
不行,不能随便交出来,因为刚才陆孝原说了,巡抚大人举荐的是熊旺乡,也就是说,这个熊旺乡或许正是巡抚大人的人,他们之间或许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这里,邱索试探地问道:“伯父,那个熊旺乡这么对你,你难道没有报复他的办法吗?”
陆孝原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哎,我这个人,出身微末,朝中又没有贵人相帮,加上我也不屑于干那些算计人的勾当,所以平时也没有想过要与别人争斗。”
“但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一个醒,官场之上,并不是明哲保身就能混得下去的,从现在起,我还是要多长一个心眼才好。”
听到陆孝原的这话,邱索突然就明白他该怎么办了,他可以先交一部分证据出来,比如那封让李宜年按兵不动的信。
至于李宜年这个狗官,以后若是陆孝原当上了知府,要拿捏他还是很容易的。
那封信不能直接交给陆孝原,更不能交给熊旺乡,最理想的人选,当然是现在的知府祝大人。
“伯父,我能问一下,如果你有了熊旺乡想害你的证据,交给祝大人的话,祝大人会替你做主吗?”邱索突然问道。
陆孝原一愣,心想为什么邱索突然会这样问呢?
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了,这是他在关心自己,只是希望熊旺乡会有什么把柄能落到祝大人的手里。
“贤侄,有些事情是很复杂的,不过若是有确凿的证据,祝大人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了解祝大人这个人,他同我的性格差不多,心里只装着建阳的老百姓,若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真有什么贪赃枉法的行为,别说是熊旺乡,就是我这个与他关系走得较近的,他也绝不会手软。”
“哎,只可惜,明明这次我知道了,是熊旺乡派了熊虎军做的这件事,可熊虎军跑了,我们也没有证据去证明。”
听到陆孝原这样一说,邱索心里就有底了,他暗暗做了决定,就再帮这个伯父一把好了。
二人聊了这么多,陆孝原这才想起他是来干什么的了,笑道:
“我只管着跟你聊我的一些事了,对了,你这次过来,是想开医馆的吧,走,去看看我那两间铺子,你要是看得上,就先用着,至于是租是买,我们以后再说。”
邱索连忙谢过陆孝原:“侄儿谢过伯父,不瞒你说,我娘与我堂哥还在府衙外等着,您要是忙,派个人带我们过去就行了。”
“诶,你母亲我还没有见过,你都拜我为伯父了,她都到了府衙外,我要是不去见见,岂不失了礼数?”
说话间,伯侄二人一起并肩朝衙门外走去,身后,一众衙役人员,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路上,遇到不少官员,陆孝原都大方地将邱索介绍给他们:
“这是我的侄儿邱索,上次在我老家遇歹人行刺,就是他以一人之力,打翻了那些歹人,才让我死里逃生的。”
又将这些官员也介绍给了邱索。
其中有一个姓金的官员,是主管房契地契的,邱索想到以后可能要与他多打交道,特意跟他多谈了几句。
陆孝原也想到了邱索要租房子或者买房子,也与那金大人介绍了一下这个邱索,还说以后邱索如果需要他帮忙,一定请多多关照。
这姓金的本就是陆孝原的下属,听说邱索是陆大人的侄儿,满口答应,有事直接找他就是。
到了衙门外,见穿着一身官服的陆孝原突然出现。
柳氏和邱江连忙要下跪行礼,这年头,老百姓见到当官的,那都是要行下跪大礼的。
陆孝原急步上前,连忙阻止柳氏道:
“弟妹,不可行如此大礼,你是阿索的母亲,我是阿索的伯父,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亲戚之间,就无需这些俗套了。”
柳氏见状,两手握拳于腹部正中央,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口称:“陆大人万福金安,您乃朝廷命官,柳氏一介民妇,不敢高攀!”
见柳氏一个普通老百姓,这万福礼竟行得这么标准,陆孝原都有点不解了。
这万福礼,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农村里的人,大都平时不需要行这样的礼的。
即使有人照猫画虎地行礼,那也只是一个样子。
而眼前的柳氏,行礼这么标准,说明她以前至少是训练过的。
此时,邱江还跪在一旁,陆孝原连忙让他赶快起来,又转身对柳氏说道:
“弟妹这万福礼如此标准,就是我们府城一些名门望族人家的女子,也不及你,莫非弟妹曾训练过?”
柳氏瞬间变了脸色,忙道:“民女乃普通老百姓,让陆大人见笑了。”
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孝原连忙道:“弟妹,我都一直对你以弟妹相称,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叫我一声大哥可也。”
柳氏连连摆手道:“我儿邱索能认陆大人为伯父,是他的福气,但民女命薄,且出身低微,不可乱了尊卑。请恕民女以后只能称你为大人,我与我儿各叫各的便是。”
陆孝原有点不解,问道:“莫非弟妹因我认邱索为侄儿,未征得你的同意,你对我有些意见?”
柳氏连忙道:“岂敢岂敢?我儿一介平民,能给您这位朝廷命官当侄儿,那是他八辈子也难修来的福气,我感谢您都还来不及。”
“只是我乃一民间白身女子,若我平白因为儿子就认下你这个大哥,心里有道坎过不去,似是名不正言不顺,故而不敢高攀。”
听柳氏这样一说,陆孝原终于明白了,在这个年代,老百姓与官员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是感到自卑,才不敢认他为大哥。
也罢,那以后就各叫各的好。
而柳氏则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来自京城柳家,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世。
陆孝原见柳氏执意这样,也不勉强,说道:“行,既如此,我们就各叫各的好了,我会一直叫你弟妹的,不过弟妹以后再见我,也无需行大礼了,行吗?”
“柳氏谨尊大人之言。”
见到邱索赶着马车,那马车上还带着那么多的中药,陆孝原也赶紧停止了寒暄,带着他们一起往他的铺面而去。
铺子就在府衙外不远处,邱索估计了一下,这里离府衙最多有一公里的距离,是建阳府城里最繁华的梓阳胡同,街面上热闹非凡。
这里有一座高大的四层楼阁,称为梓阳楼,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当铺、肉铺等等。
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摆地摊的小商贩,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杂耍的。
在这样的地方拥有两间铺面,可想而知,这铺面就有多贵重了。
邱索一眼就瞧见了旁边那唯一关着门的两间铺面,红漆大门紧闭,屋柱上雕鸾画凤,两层高,上面的一层还有精美的勾阑(栏杆)。
这铺子要买一定不便宜。
正想着,陆孝原就带着他们来到了铺子这里,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一间铺面的门。
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阿索,这铺子是以前一位叫黄永贞的商人的,当年他在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是伯父帮他解决了,后来他生意做大了,去了外地,坚持要将这铺子送给我。”
“我并不想要,他将房契给了我,我却并未过户到我的名下,也没有将其租出去。现在你用得上,就给你用了。你若是要付租金,那租金我也是要给那黄老板的。”陆孝原一边说,一边将钥匙交给邱索。
邱索接过钥匙,拱手道:“伯父厚爱,邱索日后定当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