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想回家。”
病床上，李小妹说话有气无力，病痛将她折磨的身形瘦削，面色惨白。
明明十二三岁的孩子，眉宇间却写满了愁绪。
许是怕哥哥担心，即使疼痛难忍，她的嘴角依旧上扬。
李斐然握住李小妹的手，承诺道：“你放心，等你的病好了以后，哥哥一定带你回家。”
李小妹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嗯，听哥哥的。”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清楚。
她看过很多医生，那些医生都说她没有救了。
只有哥哥，一直不肯放弃。
“哥哥，你瘦了。”李小妹想要伸手触摸李斐然的脸颊，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力气，连抬手都是困难。
李斐然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摇头：“没有，哥哥就是这两天太累了。
过两天保证胖回来！”
“哥哥，旁边有床，你睡一觉吧。”李小妹贴心开口，“我也累了。”
李小妹知道，她不提累，哥哥是断然不会主动休息的。
果然，在她闭眼后不久，李斐然也躺在了一旁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李小妹连续叫了他好几声“哥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李小妹的视线落到了纪简的身上。
纪简无比确定，她在看自己。
李小妹冲纪简笑了笑，问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是。”纪简顿了下，再次开口，“是。”
她不是来勾魂的，不过李小妹的确快要死了。
“你死了吗？”李小妹眼神无波无澜。
仿佛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
她偶尔像个成熟的大人，有时又会像个幼稚的孩子。
与纪简闲聊。
或许她的世界太孤单了。
她的悲伤不能在哥哥面前展露。
此时身为魂魄的纪简刚好成为了她的谈话对象。
纪简如实道：“不知道。”
顿了下，她又开口：“应该还没死透。”
李小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而又问道：“我死后，会和你一样成为魂魄，一直跟在哥哥身边吗？”
纪简摇头：“应该不能。”
“好遗憾。”李小妹语气淡淡的，眼神落寞，“我不想死。”
纪简不知如何安慰。
人生本就是一条从生走向死的路，只不过有的人在这条路上走的快了一点。
李小妹很快又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纪简再次摇头，“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笑。”
看着她笑比哭还要令人揪心。
“不。”李小妹坚定拒绝，“我要笑，这样以后哥哥回忆起我来的时候，脑海中全都是我笑的画面。”
纪简走到李小妹身边，想要伸手安慰她。
可是看到自己透明的手臂，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纪简道：“你是一个乖孩子。”
李小妹垂下头，喃喃自语：“可是上天从未垂怜过我。”
纪简宽慰道：“你口中的上天是全人类的上天，个人只是人类整体的一个部分，整体不会因为部分而改变。
上天不许诺你的健康喜乐，但是上天会保佑你的希望。”
“希望吗？”李小妹有些失神，“我好像没什么希望了。
如果有，那我希望哥哥一生平安无忧。”
“嗯，上天会保佑你的。”
李小妹又笑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纪简曾无数次的想，希望是什么？
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
希望是虚无，是空旷，唯有在渡涉苦难时才能够领会。
“你找哥哥有事吗？”
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一眼就看出了纪简的目的是李斐然。
纪简不忍欺骗小姑娘，却也没有将全部真相告知。
她只是挑了一下不重要的解释：“你哥哥最近在配合林医生做一项实验，我想知道实验的内容。
可是除了你，没有人能够看得到我。
你可以帮我吗？”
“好。”李小妹点头，“你教会了我希望，我愿意帮你。”
说完，她有些担忧的看了眼一旁熟睡的哥哥。
“怎么了？”纪简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李小妹道：“这件事，不会伤害到哥哥对吗？
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帮你。”
纪简认真开口：“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你哥哥。
我只是想知道实验的内容。”
“嗯。”
纪简离开了病房。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泛旧的时光里，李小妹和李斐然安然沉睡，一切仿佛被定格。
*
第二次实验记录。
实验人：李斐然
实验情况：实验过程中，李斐然曾出现过短暂的神经性抽搐，持续时间为十七秒。李斐然陷入沉睡的时间是17小时58分34秒，比上一次少了2小时21分18秒。期间，李斐然精神状态一直处于动态平衡，情绪并无太大波澜，可以进行下一阶段观察。
第三次实验记录。
实验人：李斐然
实验情况：李斐然沉睡的时间越来越短，清醒后精神逐渐萎靡，出现过短暂的失忆情况。此次实验结束，李斐然反应较大，多次出现呕吐、失魂、离体等状况。
第四次实验记录。
实验人：李斐然。
实验情况：......
第五次实验记录......
实验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李斐然身上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失忆、失神、呕吐、昏迷等各种状况频繁出现。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整个人像是被人挖了魂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对劲，他出现在李小妹面前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李小妹是个聪明的女孩。
再次见到纪简，她问：“哥哥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自从那个林医生出现之后，哥哥的身体每况愈下。
相反，她自己的身体反倒是越来越好。
也不能算好。
只是最曾经缠着她的病痛消失了。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这让李小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可如果她的命是哥哥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宁可不要。
沉默片刻，纪简道：“林医生一直在给你注射止疼药。
你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只是在止疼药的作用下，暂时压制住了疼痛侵扰。
至于你哥哥......”
顿了下，纪简想到未来养老院见到的李斐然，淡淡道：“他不会死。”
不死，但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