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阳西工区。
夜已经深了,从道旁梧桐树的树影里走出几道人影,这几个体校男生是去玩剧本杀游戏回来,他们还喝了些酒,因此步态看起来不够自然,脚步声听起来沉重。几个人来到市体校门口,“真好,离11点还差一会儿,不然明天就要挨训了。”一个满嘴酒气的学生咕哝道。有个学生比较显眼,他的步法已略带踉跄,喝多的是体校生李济源,明天是他的18岁生日,今日外出庆生是因为明后天有考试,体校在考试期间都要强化管理,出门聚会玩乐喝酒这种事就不要想了。
李济源晃晃悠悠走进宿舍,坐在床边发了一会愣,感觉有了点精神,就脱去衣裤冲澡。下午因为急着出去,训练后他没来得及冲澡,内衣还是运动汗衫,浑身臭汗味。刚才客服小妹冲他们几个窃窃私语,眼神里的嫌弃明显多于仰慕。
同宿舍的两个人都不搭理他,不是李济源人缘不好,他俩也都在忙着玩线上“狼人杀”剧本游戏,俩人今晚还没有胜过一次,正在玩的这局很有希望。
李济源躺到床上,疲困感瞬间上头。酒精的催眠与大运动量的消耗,两股作用互相耦合催化,李济源很快沉沉入睡。
入睡的李济源做梦了,他的眼皮如蜻蜓翅膀上下振动,眼皮下的眼球如蜥蜴的大眼在捕食猎物时的巡回转动,他的意识穿过电光火石的屏障,李济源在梦里回到了训练场。
李济源站在单杠下,他身穿红色背心、黄色短裤,场地是蓝色的,墙壁是白色的,这是个有颜色的彩梦。
李济源举头向上看,单杠高耸入云,高的似乎不可触及。他努力想要跳起,下身却生出沉重感,双脚像被粘在地面,试着连跳几次,脚却不曾挪动半分。他的动作一定滑稽可笑,因为女生们在发出“嗤嗤”笑声,在旁边训练的她们一定看的清楚,甚至开始交头接耳指点起来。
李济源的心里陡然腾起一股豪气,他仰头看准单杠,然后蓄势猛地一跳,这次身子竟如火箭般冲天而起。李济源冲到半空,眼前的单杠却不见了,取代的是一道外形微凸的金色光幕。
李济源身不由己钻入光幕,接着掉进一片绿色的草海,曾经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袭来,这里是梦狩场,他对此既熟悉又陌生。梦狩场的天空高悬一轮明月,照的大地如同白昼,近处是森森的草海,远处是弧线形高原,而李济源化身为白色兔子,此刻身在这片诡异的梦景,他的视角如同井底的青蛙。
在梦狩场所有的动物中,李济源最喜欢兔子,在他对梦狩场闯关游戏的碎片记忆里,只有做灰兔子的那次他跑的最远,他跑到山林,还在花丛中美美的睡了个觉。
草海上没有风,草海却像被风吹拂一样,草叶前后舞动、左右摇摆。一条草叶悄悄伸过来,缠上白兔子的后腿,李济源灵巧的甩脱草叶,伸嘴咬断草叶开始咀嚼。草叶在牙齿间爆浆,汁液的苦辣刺激着李济源的味蕾,他感到自己眼泪肆流,但他必须忍住痛苦。
兔子的记忆告诉他,这些草是草海中的杀手,这是能杀人的草。不过白兔子已经知道应对之策,忍着苦辣咀嚼草叶,等到不再感觉痛苦就是对草海的攻击产生了免疫。
白兔子李济源小心探出头,悄悄查看周边状况,他已经是这里的老手,不再像菜鸟那样开始就急乎乎的跑。梦狩场的生存法则是先观察,要看准时机后行动。果然,不远处的草海里突然冲出一条黑狼,黑狼原本隐藏在草海中,皮毛与草地融成一色,敏锐如兔子的李济源刚才一点没有发现。
黑狼奔跑的速度已是最大,它的前爪在身前长长探出,后爪每蹬一次地,溅起的碎石就如子弹向身后激射而出。狼的前方是只慌乱的灰羊,灰羊看来还是只菜鸟,惊恐万状的大眼睛已经暴露了他的无知。
黑狼追到灰羊身后半米,大张的狼嘴里掉进灰羊后蹄踢带的泥土。灰羊的本能意识到此时必须转向,但突然间打了个绊~草叶缠上他的后蹄。奔跑速度的迟滞只是须臾,黑狼探出的前爪搭上灰羊的尾巴,灰羊被扑倒在地,黑狼张嘴向灰羊脖子咬去,“咔嚓”。
白兔早已发足狂奔,李济源心里想着:“就是现在呀,我的个娘,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奔跑中的白兔观察着草海摇摆的方向,时而突然转向时而扭动身体,他熟练而迅捷地避开草海伸来的长叶,不被讨厌的叶子缠上。白兔的感觉是跑了很久,应该已经跑上高原,眼前却仍是无尽的草海,环境仍像是在井底,不过很快前方出现一道外形微凸的金色光幕。
灰羊被捕猎后闪出一道光就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呜呜”低吼的黑狼,它因狩猎成功而颤栗兴奋不已。它已看见奔逃的白兔跑进了光幕,“一只狡猾的兔子,嘿嘿,你跑不远的。”黑狼的脑袋里滚动着这道意识。
白兔不作犹豫冲向光幕,身体从金光中一闪而逝,然后显身于一片山林。眼前的山林如此美丽,它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绿油油干净的草地,哗啦啦流淌的小溪,参天蔽日的树林。当白兔的眼睛看向树上的野果,树身竟然摇曳起来,成熟的红黄色果实掉落下来,滴溜溜的滚向兔子的脚下。
白兔已是口水直流,抓起果子就往嘴里塞,果酱的馥郁酸醇感很快占满了他的脑子。白兔边吃边向前走,前方的地上长着大片蘑菇:“啊,简直是蘑菇花园!”激动让白兔的意识出现盲区,他扑向一颗大蘑菇,顺着根部啃起来,腮帮子很快涨得圆鼓鼓。
树桩后悄然探出黑狼的脑袋,他又缩回头俯身潜行。
李济源睡得太香了,梦里的美味也让他口水直流,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原本白兔不该像菜鸟那样贪婪,他应该继续奔跑。
白兔手里抱着蘑菇,眼睛半睁半闭,模样像是醉了,忘掉这里是危险的地方。白兔在梦狩场世界的最后一眼是两排巨大的牙齿,在黑狼的牙齿咬拢后,白兔周身闪过亮光然后消失不见,原地只剩这条黑狼。黑狼双眼微闭,喉咙里发出低沉吼声,此刻充沛的快乐感在周身脉动,它身不由己纵情体验。
这里的一切很快会复原如初,像是从没发生过狩猎。
黑暗里的李济源还在酣睡,这个梦他会完全遗忘,脑海里什么也不能留下。
明天是李济源的生日,这算是他的成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