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他擦了一下胖脸上的汗水:“昨天我按你说的给小戴打电话谈那些钱的事情,她居然答应见我面谈,我当时就心说,——这田队长还真是神了,这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女人居然转了性?”
田春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很舒服地放在肚子上,自信地问:“结果呢?”
“哼!”王兴粱兴奋地向前凑了凑:“结果跟你推测的一样,田队长,她暗示我,如果我能做证实周淑文作案,她就可以考虑把钱拿出一部分给我。我当时就想——”他又现出义正词严地神色:“哼!你当我是什么人呐?我能这样没原则?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呀!”
“然后呢?”田春达饶有兴趣地追问。
“然后嘛——”王兴粱恢复了常人的神情,略微讨好地对田春达说:“我当然是按照你的交代含糊答应了,说:我回去考虑考虑。”
“那么她主要暗示你该怎么做?”
“就是要我找你们做证,说亲眼看见周淑文进了卧室,我们不是几乎一同离开餐厅的吗?”说到这里,他停下了,很急切地看着田春达的反应。
“——还有呢?”田春达追问。
“还有,她还让我暗示见过周淑文用一种餐巾纸,那纸我知道,我家现在就有,我闺女买的,包装挺好看的,是那种——”他费力地想解释,但马上就发现不必了,因为这样一包同样包装的纸巾推到了他的面前。
“对,就是这种!”他再次期待地抬起头,目光在面前的两位警察脸上来回观察着,想看看这一信息的效果。
田春达微笑地点点抬头:“那她一定还说了些解释的言语,——毕竟,这样的收买很容易令人起疑的。”
“是呀,是呀”王兴粱摇晃着脑袋,露出佩服的神情:“看来你什么都料到了,田队长,——她说凶手就是周淑文,警察没有证据才一直拖着,而且这个女人很阴毒——这个我部分的同意,淑文是有些阴毒。——她还说周淑文其实一直在嫁祸于她。而且还说淑文杀人除了恨许国胜还是为了钱,已经委托警察来要遗产了。”说到这里,他身体不安地扭动一下:“这,这是真的吗?”他探询地问,仿佛嘴巴突然变得很干,然后又期期艾艾地嘟囔说:“我和国胜的钱还混着呢?”
田春达淡淡一笑:“不是!”
“我说嘛!”王兴粱长出一口气,话顿时流利起来:“那个女人就是说话精,不能信!”
“接下来呢?她还怎么说?”
“她说一旦成了悬案,国胜的钱全会冻结,可能最后就全归淑文了,谁也别想拿走一分!总而言之,就是让我来尽快来做假证!”
“好极了!”田春达很愉快地站了起来,他拍拍也随之站起来的王兴粱的肩膀:“你可以先回去了,我会随时给你电话的,放心吧,不会很久的——”
他边走边说的把王兴梁送了出去。
“看起来你很高兴啊?”郝东急不可耐地冲一脸喜色的上司问:“看来你刺激戴亚丽的招儿灵了,篱笆动了,是不是正中你的预测?”
“是的,篱笆动了。但你猜得不对,我并没有预测什么,只是在观察,观察——,”田春达露出了微微得意的笑容:“别忘了——,篱笆不动也是一种动,只是说明不同的情况而已。”
郝东不想再谈这些玄之又玄的话了,干脆地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立刻,他听到了更加干脆地回答:“继续监视戴亚丽。”
果不其然,郝东暗想:——看来戴亚丽似乎还要收买孔彬!?
18
田春达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好一会儿,他焦躁地自语:“怎么不接电话?”
“也许出去了?”孟晓春刑警提醒道。
“——我打的是手机。”
“你给谁打?”郝东紧张地问:“戴亚丽?”
“不,是孔彬,我要核实我的推测。”
郝东松了口气,想了想,小心地提议道:“要不待会儿再打?这个人就是没准儿那类。”
“是呀,不如先去吃饭。”孟晓春鼓动道:“去夜市简单吃些也行。”
田春达迟疑地点点头,开始和他们一起向外走了起来,但手里还是不断地重拨着电话,只是接通了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田春达渐渐有些焦躁了,突然站住想一会儿,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不行。”田春达不安地说:“现在我要去他住房看看,孔彬应该不敢不接我的电话。”
“你担心什么?”孟晓春忍不住问:“跑了?怎么会?他是凶手?”
“不。”田春达简洁地回答,脸上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他开始掉头向回走。
“那你干嘛着急?他肯定不会跑。”孟晓春一溜小跑地跟在后面:“也许手机放到包里没有听到,我以前就常干这样的事,当然男人这种事少些;——或许他出门没带手机,这也不算奇怪;对了,也许他正在洗澡,所以听不到——,反正打通没人接听的情况很多,你又何必紧张?”
“我希望情况就像你所设想的任何一种。”田春达说,声音中充满了祈祷的意味儿,脚步却越走越快:“可我还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儿,可能他会是这个案子唯一的人证,我不能冒险,一定要尽快见到他才能放心。”
“为什么?”郝东也忍不住惊讶地问道;“戴亚丽没理由现在杀他。事实上,她正在买通他。”
“因为问题和戴亚丽无关。”
“无关?”郝东更加惊讶,他抢步上前问道:“那和谁有关?”
“唉——!也许和我有关,也许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什么?”
这次田春达没有回答,快步向回走着,直到坐进车里才脸色缓和了些。”
因为一路上走走堵车,车速较慢。和孔彬手机保持着自始至终可以接通却无人接听的状态,——所以,刚到孔彬住房,孟晓春就吃惊地发现一向稳健的田春达几乎是飞步跑进去的。
孔彬的住房门紧锁着,敲也敲不开。
刑警又赶紧找到房东,拿出证件给她看。
“警察?”
“对!快上楼打开孔彬的房门。”
有些肮脏的木房门被打开。
“啊——”中年女房东发出一声尖叫。
孔彬躺在地上,鼻子下面还乱七八糟地糊了几张纸。
田春达推开她跑步进去,他的手在孔彬的身上摸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直起身惊喜地对郝东说:“谢天谢地,他还活着!快打120,然后通知队里——”
郝东飞速地拨通了电话。
终于,孔彬被120抬走了,后来的警察也开始有序地工作了,
“对了,”郝东站直了,也连忙问田春达:“现在要不要去抓周淑文。”
田春达扫了一眼做事的同事,退到门外,简短地回答道:“不急。”然后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向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走去。
郝东伸头扫了一眼号码,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孟晓春小声问。
郝东茫然地看着田春达的背影,近乎自语地回答:“他现在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谁?”
“王兴粱。”
17
第二天早上,孟晓春走进田春达办公室,看到他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他一定忙了一夜。
田春达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如果你想打听孔彬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有死,应该也不会死,虽然也要在医院待一阵子。”
“啊——!”孟晓春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她又问:“周淑文为什么要杀害孔彬?”
“当然是杀人灭口啦!”
孟晓春摇着头说:“我真是太蠢了,被她的表象迷惑,我自始至终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像说假话,没想到——,看来还是郝东说得对。”
田春达古怪的一笑:“不要急着结论。”他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周淑文马上就会带回来了——”
说话间,孟晓春听到外间郝东的声音:“有什么话你找我们田队说,周淑文你老实给我站着。”
接着,“砰”一声,门被近乎粗暴地推开了,一头蓬乱白发的钱老太太闯了进来,看到镇定就坐得田春达,她稍微瑟缩了一下,但随即胸脯向前一挺,冲着田春达大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抓我的女儿。”
刚才还微笑得田春达的脸色顿时变得严厉和冷峻了。
“她涉嫌杀人,我当然要抓她。”
钱老太太看着他严峻的脸色,胆怯地退一步,突然跪了下来哭喊着说:“她没有杀人,她是个好孩子,你不能冤枉她,可怜我这孤老婆子吧——”
“可怜她?”田春达眯起眼睛:“谁可怜许国胜呢?”
“他是个混蛋!”
“混蛋?”田春达慢悠悠地说道:“混蛋也是你选到家里的,也不是你想杀就杀的。”
“可人不是我们杀的,那么多人都在,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认定我们,人死在我们家就是我们娘俩儿干的吗?要是这样,你们干脆枪毙我好了,把我女儿放了。”
田春达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很轻蔑地笑了:“你想哪儿去了,告诉你,我们不是乱抓人,有证据的,否则早就抓你们了。可以告诉你,我们技术鉴定室检测了,房间里除了死者和你们母女的痕迹,还有王兴粱的,但现在可以排除了,因为根据新的证据,他没有作案时间。其他人则没有任何痕迹,包括指纹、毛发之类的。”
“不可能!”钱老太太喊道,然后,她像明白什么似的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她买通你了!那个狐狸精,对不对?你们——,你们——”
“胡说!”田春达脸沉了下来:“没有证据不许乱说!”
“我说的实话,她不可能没留痕迹!”
“哦?”田春达歪过了头:“你怎么知道戴亚丽不可能没留痕迹?”
钱老太太僵住了。
“我来替你说好吗?”田春达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冷冷地俯视着依然跪着的钱老太太:“我说没有痕迹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为什么?——那是因为你亲手拿了戴亚丽两根头发放到了现场,打算嫁祸于她,所以我们应该找到对不?”
钱老太太依然强硬地沉默着。
“你回不回答都无所谓。”田春达又走回座位坐了下来,悠然说道:“站起来吧。而且——,别以为我在诈你,孔彬,就是你没放心上的那个小伙子,——可以做证,别忘了,他上了三次厕所。”
“他不可能看到的。”钱老太太突然喊道:“他是胡说。”
“他为什么不可能看到?因为你作案时他们都在餐厅对不对?”
钱老太太再次瑟缩了一下。
“好,我再告诉你,他曾三次进入死者的卧室,是为了偷东西,顺便告诉你,你家的钱少了就是他的功劳,——当然,天下无绝对事,做小偷这一劣行,对破案而言,居然成了关键。——他也成了最重要时间证人。据他的回忆,在他第一次借口上厕所敲门时,许国胜还活着,可第二次借口上厕所,进到卧室时,许国胜就死了,这两次之间,所有人都一直待在餐厅,除了你——你以做菜为名不断地进出着。——还有,我们提取了闷死许国胜枕头两侧的指纹,这种材质也可以提取指纹了,虽然很麻烦,——除了死者的、你女儿的,就只有你的指纹和掌纹,”
钱老太太一下子委顿地瘫坐在地上了。
田春达继续说道:
“还有其他的相关证据,要我一一说出吗?其实,你没自己想象的伪装得那么好,你自己女儿都渐渐意识到你是凶手了,出于伟大的孝道?或者是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所以她才会决心谋杀孔彬,一是杀人灭口,二是以身顶罪。”
钱老太太无力地抬起头望着田春达,似乎不相信他的话,喃喃地自语:“胡说,胡说。”
“我没有骗你,”田春达半是悲悯半是厌恶地看着她:“知道你女儿怎么谋杀孔彬的吗?是对你谋杀方法的拙劣模仿!可惜你女儿动手能力不强。她杀害孔彬时,抄起啤酒瓶砸在他头上,——而不是像你先用安眠药使许国胜昏睡过去好从容做事;——然后,她跑到外面水房里弄湿纸巾,糊在鼻子下,可惜那些纸烂了,——这点要谢谢你,因为你总买最便宜的纸巾,质量太差,所以没起到作用,人没有死!所以,判断凶手不成问题。——不过说实话,即使是人死了,这个案子也能易如反掌地侦破,因为现场留下了大量的痕迹。——显然,她不像你,真正做起事来,冷静、缜密。”
“文文这个傻孩子,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钱老太太更加委顿,抽泣着反复唠叨,不知到底指什么。
“是不聪明,如果是你,肯定另有念头。”田春达用一种略含嘲讽地口气说:“很可惜,被你精心培育出——如你心愿的女儿——虽然在某些方面可能很聪明,但面对具体问题时的反应和处理恐怕很弱智,惊慌失措,没有筹划和脑筋,动手能力又很差,却又暴躁易怒,把问题弄得不可收拾还连累了你。”
“文文,文文——”钱老太太失声哭了出来,突然她身子一挺,仿佛又添了汽油,所以动力十足起来,大声连说带骂地讲了起来:“我杀那个畜生也是为了文文呀,为了她我什么都肯做,死我也愿意呀,我受不了别人这么欺负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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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案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