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退缩地睁大眼睛迎接狠狠审视自己的郝东警察,
田春达淡淡一笑:“你很坚决,但愿凶手也如此——非常坚决,不过是坚决地承认自己的罪行!现在,你可以先出去了,然后请那个王兴梁先生进来。”
门刚一关上,郝东立刻用笔敲了敲桌子,坚定地说:“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凶手,你看她自得的厉害。”
“是有点儿奇怪。”田春达皱起眉头。
郝东又敲了敲桌子:“她的身份很特殊,作为嫌疑人,不!重大嫌疑人之一,她似乎不怕,我觉得有些古怪。”
“一定有原因,也许她有无法犯罪的证明?”田春达沉吟着推测。
“那她为什么不说出来?”郝东冷笑着说:“肯定是知道后来人会替她说的,以为这样表现清白更聪明了,哼!在我看,这就更可疑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铁证如山。”片刻之后,他又悻悻地补充道:“但愿她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3
“你叫王兴梁是吧?”
“是。”他用摇了摇头来表达了自己的肯定,然后随手擦了擦胖脸上的汗。他们刚才都待在没有空调的小客厅里等待着警察的轮班提问,顶层的闷热和他的一身脂肪使他迅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们是多年的老友?”
“差不多了,认识二十多年了,我们是战友,一个班的。”和漠然的周淑文截然不同,‘王胖子’从进来就不住地摇着头,似乎无法从老友离奇的死亡中平静下来。
“你认为他可能是自杀吗?”田春达突然问。
“不可能!”‘王胖子’激动的一口否决了,但似乎这还不足于表明他的态度,他又摇着头补充说:“如果你问他会不会杀人,我会说,‘难说,有可能!’可你要问我他会不会自杀,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这么有把握?”
“多年的朋友了嘛。”王兴梁吧嗒一下嘴,又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歪着头琢磨着说:“我也不知道自杀的人是什么脾气,但我觉着一向就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总不容易想自杀,你说是不是?国胜就是这样的人,再说,要是一个人晚饭前还和人谋划着明天的打算,吃着吃着就突然想不开了自杀了,可能吗?我觉着不对,你说呢?”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那个四十多岁的警察,对方正饶有兴趣地听着,但并没有流露出特别赞同的表情。
“我只是这么想——”自信有些动摇的他赶紧又谦逊地补充说:“我是外行”。
“你的感觉很对,”田春达赶紧表明立场来坚定他宝贵的第一感觉:“自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晚饭前和你商量未来了吗?”
“对。”他难得地点了一下头:“他和我说要我回去就找刘处长把上件事儿——我们生意上的事儿——了结。还说他要跑另一半。我们是搭档,人都说朋友难搭伙,但我们处得不错,关键是大家把位置摆得正,我是心甘情愿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上,真的,谁让自己本事差呢?所以我们关系铁着呢!还有,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他家的事我全知道,所以这次为了离婚,把我也找来了,希望我能帮忙给劝劝。这种事,不是真朋友不敢插嘴呀,唉!结果也没帮上忙。”说到这儿,他的头又像不倒翁似的左右摆起来了,仿佛是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结局。
郝东看了他一会儿,揉了揉眼睛。
田春达也眨了眨眼,接着问:“在晚饭中间许国胜有什么特别的吗?或者其他人有谁反常吗?”
“没有,国胜就是不开心,谁也不会开心……,国胜几乎不看淑文,说话也不看她,除了国胜再次提出希望淑文答应离婚,淑文拒绝了之外,晚饭间几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挺尴尬。”
“周淑文怎么拒绝的。”
“原话也记不住了,反正有些拗口,意思很明白,她无所谓,主要是母亲不愿意。然后,小戴,戴亚丽和淑文呛了几句茬儿就没人说话了。”
“怎么呛的?”
“哦——,”他直着脖子冲着墙角翻了半天白眼,然后双手一摊,一脸歉意地回答:“记不清了,也没什么,就是都看不上对方呗。”
田春达点点头:“根据你多年的观察,你认为周淑文的回答是事实吗,就是因为妈妈的缘故不离婚?”
“这话难说了,”‘王胖子’继续摇着头说:“人的心思最难猜,要说她这个年纪应该不像她妈那么传统,可问题是她妈一手教育出来的,思想保守也难说,当然,传统当然是好的,现代人就是太不负责任了;不过,她说她不在乎,也可能是虚荣心。你知道,谁也不愿意自己被人看成甩不掉的鼻涕,对不对?不管怎么说,国胜再找个漂亮女孩儿还有希望,她可就没人要了,或者说被像样的男人要了。”
显然,他看不上自己这位老友的妻子。
“那么周淑文说许国胜答应不离婚,出钱让他的情人出局是真的吗?”
“嘁——,”‘王胖子’突然发出极度不屑的声音,头又摇起来,这回应该是分明地表达了他对有人如此没有自知之明而可笑。但郝东来不及分析,他正寻思这个语气词该是哪个字,幸好,在王兴梁接着讲述之前想起来了。
“——哄她呢?不是傻子就是自欺欺人,头两天国胜当着她们的面和亚丽亲热,还故意说:‘宝贝,我肯定给你个交代’,当时,把钱姨的嘴都气歪了,钱姨人很厉害,可管不住国胜啊——,到晚上,还不是鼻子一把泪一把地求国胜别抛弃她女儿,最后要跪下来求他,我都看不过眼,她还许愿说随他在外面怎么过,只要不离婚就成,她们周家没出过离婚的女人。——最后,为了女儿,又坚持一起吃顿饭表示接受戴亚丽来讨好国胜,说实话,国胜本来最受不了钱姨管头管脑,而淑文又从不敢违拗她妈的话。当然,淑文人很孝顺,好像一直是对她妈百依百顺,孝顺当然是好的,现在的孩子就是太不知道体谅爹妈了。”
——突然,他又迟疑地停住了,——似乎感觉说过了头。
“但是——,”他硬生生拐了弯儿:“要是——,要是太听妈的话,怎么说呢,反正后来国胜,挺受不了他岳母的……,可看到一辈子要强的钱姨为女儿低头到这个份上,就暂时敷衍地答应了,何况,他本来也无心马上娶亚丽。”
“就为这种原因放弃的离婚念头吗?”
“也不是,说到底还是钱,僵到后来,钱姨使出撒手锏,让他赔给淑文青春损失费,要好几百万,国胜开始答应,后来舍不得,其实也没有,平时吹得大,别人以为他有多阔,现在国胜手里撑死有百十万。原来挣得快,也去得急,现在挣钱难了,花钱可散漫惯了,出得多进得少了,就只好先放弃离婚的要求……,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国胜以前可能想着,家里就这么挂着也不赖,反正自己在外面尽管逍遥好了。而淑文呢,有她妈管着,肯定不会给他戴绿帽子……但现在国胜是铁了心要离婚的,人上年纪了,越来越玩儿不动了,他也对我说过,他和淑文肯定过不成,还是应该找个对心思的伴儿,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过他是绝舍不得出钱的,肯定想先转移财产再提离婚,想一毛不拔地离。过后我悄悄告诉钱姨这些儿,劝她想明白还是现在少要些钱,二三十万,离了算了,等他做完手脚,不管你同不同意,一起诉,终归婚还是照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徒落个生气。”
大案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