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遍？”厂长不威自怒。
方倩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一声，出于本能的否认自己的错误，“什么第六遍？厂长你听错了吧。”
厂长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皱眉质问道：“我和王主任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想耍无赖？”
“方倩，我点童暚作为技术员，是为了解决工人们在工作时遇到的困难，不是让你有机会为难别人的！”
要不是厂长就在旁边，王主任都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没长脑子，昨天晚上才给人家打了两个黑眼圈，今天竟然又来了！
见否认不成，方倩干脆就开始耍无赖。
“我怎么为难别人了，我怎么为难别人了？”方倩指着自己两个黑眼圈，“我这眼睛肿成这样，看不清楚，让她多演示几遍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方倩看的却是童暚，她的威胁几乎写在脸上：快帮我脱罪！不然的话我就把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好事全都抖出来！
这种想法正中童暚下怀。
“厂长，主任，消消气，”童暚不慢不紧的开口，“这件事是我不好。”
厂长闻言皱眉皱的更厉害，他盯着童暚，眼神晦暗不明。
王主任也非常意外童暚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下意识的问道：“那你说，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童暚朝以为手握把柄可以为所欲为的方倩笑了笑。
方倩瞬间就警觉了起来，可她甚至都来不及想明白危险到底出自哪里，就听到童暚说：
“方倩这眼睛，是昨晚我打的。”
王主任万万没有想到童暚竟然会主动坦白这件事。
厂长的第一反应是开什么玩笑，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再看看方倩那膀大腰粗的样子，她打你还差不多。
“对啊，”方倩立刻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看都给我打成什么样子了，呜呜呜……”
说着就要开始卖惨。
厂长见方倩反应不像作伪，反倒是更好奇了。
“那你为什么打她？”
童暚等的就是这一句。
“昨晚我向王主任主动请缨，想要试着摇一件样衣出来，她却跳出来侮辱我不算，甚至侮辱我已故的母亲。”
说着童暚的话锋一转，“打她我并不后悔，但是今天看到方倩因为看不清楚拖累整个厂子的生产进度时，我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愧疚。”
虽然童暚只字不提方倩恶意报复的可能，但大家都有眼睛都不是傻子，对于事情自有推断。
方倩听得目瞪口呆。
她有一千句一万句脏话想说，但是面对童暚这么大义凌然的说辞，她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辩解：“你……这一切压根都是你设计好的！”
说着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指着童暚的鼻子骂道：“所以昨天晚上我和她们约好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她们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你早就跟她们接触过了是不是？”
“我就说她今天早上怎么能这么蠢，逮着你就只会说‘我看不懂’‘我不会’，压根就是你们故意表演给我看，好引我上钩的！”
“你也早就知道厂长要来视察了是不是？所以才故意一遍又一遍的给我演示，就是为了踩着我跟厂长表忠心是不是？！”
“你——”
王主任厉声打断她：“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方倩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她完全是被童暚给算计了，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该是童暚的错吗？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王主任，从一开始你就偏袒童暚，”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方倩决心要一口气为自己讨回公道，“童暚第一次让我下不来台的时候，要是你能够出面阻止，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童暚看着眼含热泪把所有问题推到别人身上的方倩，真心觉得她生在一个很好的年代。
现在不像以后，毛裤厂是属于国家的，他们的工资也都是按照工龄工资加岗位津贴计算的。
方倩是最早一批的毛裤厂工人，哪怕她每天的工作效率低下，就算她一天只慢吞吞的摇上两三件毛衣，一个月到手的工资也比工龄短但是一天能摇个五六件毛衣的新人要高。
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国家政策对于工人的优待。
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毛裤厂就应该供养她这种前半生都奉献给毛裤厂的工人。
“昨天晚上我也是为了维护你和宋师傅才教训她的，可是你们呢？”方倩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听到她能够摇出样衣，就毫无底线的站在了她那一边！”
“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会被打的！我活这么大年纪了，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这毛裤厂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方倩哭的撕心裂肺。
“既然待不下去了，那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厂长拍案道。
这可不是方倩想要的结果，她的干嚎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厂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可是在毛裤厂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员工了！”
“我会跟上级打报告的说清楚这一点的。”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方倩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成这样，她指着童暚，“明明都是她的错，你们凭什么把我辞退？”
厂长闻言冷笑一声，“我们毛裤厂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方倩茫然的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个能够帮自己说话的人。
她又将目光投降最要好的那几个朋友，却发现她们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毕竟大家都不傻，方倩需要她们一起干坏事的时候说的挺好听，扭头就把她们卖了不说，还把错误推得一干二净，这种朋友她们可不敢要。
方倩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最终是被人“请”出去的。
有了她这个反面例子后，下半天的生产任务进行的异常顺利。
之后下班回家的路上，万凝眉飞色舞的模仿着方倩说话，逗得小姐妹们乐成一团。
临分别的时候，万凝勾着童暚手臂凑到了她边上，神神秘秘道：“暚暚，我听说封营长今天出任务去啦，你今晚要不到我家吃饭呗？”
“今天就不了，家里三个孩子还在等我呢，有空你倒是可以来玩儿，我教你钩编。”
原本被婉拒有些失落的万凝顿时兴奋起来，“可以吗？你真的愿意教我钩编吗？”
“当然了，到时候还可以喊上雅雅和爱红姐。”童暚补充道。
万凝决定现在就去通知小姐妹们这个好消息。
于是两人就此分别，童暚回到家的时候，老大景元正在做功课，老二老三早早等在门口，一见到她就热情的扑上来贴贴了。
“妈妈你终于回来啦，我等你等了好久——”老二景行一边蹭童暚一边撒娇，“好久——好久了呢！”
妹妹景华话少，但也紧紧的抱住了童暚的大腿。
童暚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并且早就把她肯定会离开的，所以要和孩子们保持距离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那么久哦，今天下午没有和小朋友们一起去玩吗？”
“没有，”说起来景行突然叹了口气，“大胖他昨天把裤子摔破被她爸妈揍了，今天屁股肿的走都走不动呢。狗剩他今天……”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童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没有手机电视电脑，孩子们的娱乐就很少。
或许，她可以给他们做一点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