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贯彻到底的村支书李椿又来了。
“老李头——”
迎面而来的一盆脏水成功让李椿闭了嘴。
从围墙上探出头的王婶手举洗脚盆,无辜又惊讶,“村支书你怎么淋成落汤鸡了还不晓得动呢,快回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李椿抹了把脸,心想不跟娘们计较。
他阴沉着脸“啪啪啪”的开始拍门。
没拍两下,门突然打开,直直朝他脸上拍去。
李椿自从当上村支书后就没干过体力活,这么多年全靠端架子甩脸子活着,再加上又一把年纪了,根本躲不过。
被门打脸的李椿往后退一步,结果地上有水脚一滑,又扎实的摔了个屁股蹲。
开门的正是垮着脸提着菜刀的老李头。
李椿捂着流血的鼻子一肚子火,可看到老李头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下意识就把脏话都咽了回去。
“一大早上号丧呢?”老李头甚至没让人进门的打算,“什么事,说吧。”
“你让李暚出来。”
“找错门了吧你,我家哪有李暚这号人。”说罢就要关门。
李椿赶紧把腿伸直,这样就算要关门也关不抿,除非把他的脚一并夹断。
他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非常自信没有人敢夹断他的脚关——
老李头把门甩的超响。
李椿的脸色瞬间疼的扭曲,他来不及收回脚,就听到老李头咬牙切齿的道,“这破门,老子就不信关不上!”
说着他跟眼瞎看不着脚似的,又超大力的关了一次。
“啊!”
村支书的惨叫惊飞了全村的麻雀。
十分钟后。
王婶揪着老李头的耳朵骂道:“老东西你那么大眼睛画上去的啊,村支书那么大个人你看不到吗?”
“那人老了不中用了是人之常情嘛!再说了,他那么大个人了,见别人关门不会缩脚吗!”
“你还有理了?快去给人道歉!”
“知道了知道了……孩儿还在家呢,你也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用热毛巾敷腿的李椿脸色阴沉,什么人老了没看到的借口他统统不信,这一家子根本就是故意的!
碍于两个当兵的杵在旁边,李椿也不好发作。
“还是说说正事儿吧,”李椿清了清嗓子,“你们也知道的,李……童暚是我家的媳妇儿。现在她爸妈都出事了,我来接她去我家。”
果然是这个目的。
童暚心中恨意滔天,情绪却异常平静。
她直视李椿,一字一顿说的清楚明白,“我不会嫁给间接害死我母亲的人。”
“胡说什么呢你,”村支书提高了嗓门,“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爸都收了我家的彩礼了,哪有你说不的权利!”
“谁收了你的钱,你让谁嫁去。”
“你这个妮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和我家定了亲,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你爸养你这么大,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村支书,说话做事要凭良心的,”童暚语气平淡的质问道,“我爸打我妈打我的事全村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把我关在猪圈里不给吃不给喝谁不知道?”
“他这样禽兽不如的人,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人夫!”
“但他毕竟是你爸!”李椿又一次提高了嗓门,“他对你就算没有养恩,那难道连生恩也没有了吗!你这一身骨血难道就不是他对你的恩了吗!”
“他这身骨血我宁可不要!”
一想到自己的身上流着那个畜生的血,她就恶心的浑身发抖。
现在竟然还有人用这点来压她。
“够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准确来说,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肩宽腰窄身量高,一身洗得泛白的军装也难掩斐然气质,站在那里时就好像一把剑,虽然杀气尽敛于鞘,可李椿还是感受到了压迫感。
童暚还记得他昨晚的自我介绍。
封渊渟。
李爱国从昨晚忍到现在,终于忍无可忍了,“椿叔,现在婚姻自由,买卖婚姻是违法的!”
李椿一听这话,急了。
“那她还收了我家的彩礼呢!”
“整整五十块钱,都能起一间屋了!她爸一年的工分都没有这么多钱!”
李椿不敢和封渊渟对视,干脆坐回椅子上,双手环胸谁也不看。
“买卖婚姻是违法的,那收了别人的彩礼不嫁就不违法了吗?”李椿停顿一下,“那不然你把五十块还给我。”
李椿清楚童暚拿不出这笔钱,所以假惺惺的让了一步。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我可以给你打欠条,每个月定期还。”童暚提出解决方案。
她上辈子连李承哲五十万的赌债都可以还完,还怕这五十的彩礼钱还不上吗?
童暚本以为李椿肯定还要刁难一番,没想到他答应的特别爽快,“行啊,那就打欠条,明年这个时候你得还我一百块六毛一。”
月息六分,利滚利的算法。
李椿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她脸上了!
其他人虽然算不明白,但都被一百块六毛一无耻到了。
“别说欺负你,我可是给了你三个选项,”李椿自觉万事皆在掌握,“要么现在一口气还清,要么打欠条还我一百块六毛一,要么你今天跟我回去。”
然而李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借我五十。”封渊渟朝李爱国伸出手。
李爱国服从命令深入骨髓,下意识的就把自己所有的钱挖给了自家营长,就连藏在鞋垫里的那唯一一张十块都没放过。
封渊渟数出五十递给李椿,“彩礼退你,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你可以走了。”
李椿接过钱哼了声,转身离去。
封渊渟把剩下的钱还给李爱国,李爱国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营长,那是我的钱……”
“知道,下个月发工资还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你的钱呢?”李爱国一边问一边把钱塞回口袋。
封渊渟眼都不抬,“花了。”
李爱国:“……”
童暚原本都打算好要打欠条了。
上一世她虽然没有善终,但是在外闯荡见到了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更清楚地记得无数商机。
不但如此,她还能以此为证据,去告李椿。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才见过没几面的男人会帮她还这笔钱。
目睹全程的王婶深深叹了口气,“你们以为给了他钱,这事儿就能结了?”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
后续随着村民们陆续被放回来,有关于李柱卖女求荣打死婆娘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便传遍了周边所有村落。
同样也传到了李念之家。
李念之的母亲,李柱的亲姐简直要被气晕了。
“李暚那个丧门星,她这个没良心的不去跟警察解释清楚,竟然还敢这么污蔑我弟弟!现在隔壁村都知道了,这要我弟弟回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做人啊!”
说着李华抄起手边的扫帚就要去找童暚。
李念之赶紧拦下了母亲,“妈,现在能给舅舅讨回公道的可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在这关头气坏了身体,消消气。”
“李柱可是我唯一的弟弟,他现在被编排成这样,我能不气嘛我!”李华说着狠狠地跺了跺脚。
“我知道,我知道,可妈你想想,现在连村支书都拿她没办法,咱们去了难道就能够把舅舅救回来了吗?”
李华想都没想,不甘心的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不去了?”
“当然要去,只不过不是现在。”李念之微微停顿,“等童流玉葬礼的时候妈你再去,要是她不同意跟你去把舅舅救出来,那咱就不让人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