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活死人事件后,整个长安,不,整个关中魑魅魍魉全蹦哒出来了。”
邑阳城小院子里,苟日安一边喝着茶一边悠哉悠哉地说道。
许君欢微微颔首,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死了那么多人,正是那些不干净的狂欢的节日。
在他们旁边,两姐弟进进出出,主要是谭云馨在忙,她弟弟在一旁溜达。
谭云馨和谭云松两姐弟听说要搬家,没有许君欢想象中的不舍,而是积极地整理着物品,张昊则砸一旁搂着火,不然炉子温度容易下降。
“说些开心的,听说你以一己之力把东阁首辅张泰拉下来,还灭了他九族。”苟日安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他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们的陛下准备拿门阀开刀了?”
许君欢笑着摇摇头,“这个就阴差阳错的事了,我本来只是追索下毒者的讯息,没想到居然有张泰族弟张康参与,那没办法,我也只能据实上报。”
“听说朝堂几十个朝廷大臣联名去保张泰的性命,毕竟只是族弟,而不是亲弟弟,不应该牵连到首辅大臣。”苟日安说道,“然后那些家伙全部被抓到内卫了?”
许君欢也听说这个事情,笑道:“苟老您是不知道陛下这些年被折腾得有多惨,这事我告诉你,谁劝谁死。”
苟日安恍然大悟,“看来大周皇室也漏洞百出,堂堂女帝被折磨了这么久才被你发现。”
“主要还是他们讳疾忌医,没敢告诉别人,加上太医令被妖族控制,没直接把陛下毒死都不错了。”许君欢笑道。
“哈哈哈,要是妖族敢直接下毒搞死女帝,那什么活死人啊,什么神庙啊,甚至家门口那个血肉祭坛,会在短时间被全部拔出来。”苟日安说道。
不可否认,苟日安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女帝都被毒死——先不说五行宫有没有九转还魂丹之类的高档货,那就意味着整个皇室已经被妖族渗透完了,那民间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不管是复活的女帝,还是继位的新帝皇,都会疯狂的清扫关中,强大压力下,妖族好不容易布下的暗子可能都保不住,他们可不想随时在死亡的威胁下生活。
与其还不如利用好容易才渗透进去的棋子做点有益万妖国复兴的事,中间能让女帝不痛快那就更好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便扯到过几天搬离邑阳城的事,苟日安倒是无所谓,哪里睡不是睡?有茶喝就行。
十月初三,雨水连绵,阴沉了几天后,最后一场秋雨落下,天气越发寒冷。
许君欢记得上次长安的寒冬,自己第一次来到邑阳城,无依无靠,城外还有不少冻死饿死的尸体,可谓凄惨。
今年,养济院有足够的资金,加上许君欢把自己赚的也投了进去,在无念和尚牵头下,各处设下粥厂和暖房养活了不少流民。
所以整个大街也干净了许多,还有不少穿着棉袄的平民出来找活的。
许君欢骑着马离开了邑阳城,城外秋风瑟瑟,终究还是有流浪者饿死冻毙在路旁。
对于这些事,张昊显得很平淡,这些事对他这个出身平民的人来说,几乎是司空见惯。
倒是谭云馨有些不忍,只能说她见识地太少。
今天许君欢带着他们先行一步,到过几天就要搬进去的侯府探路。
一路平稳,朝廷首辅被抓也影响不了民间,倒是进了城北,多了许多士兵在巡逻警戒,气氛肃然不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城北城郭外的侯府府邸,从城楼上看下去,面积大得吓人。
宅子的前面是下人居住的外院,还有会客的厅堂,在隔着一座园林山水,后面是宽敞院子群,分成四五块,估计能住几十号人。
而且右边还有一处花园和人工湖,周围建了几座临湖的别院,如果以后人多了,还可以在这里扩建。
不得不说,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能有这么大的宅子,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许君欢也不例外,顺着长长的院墙走过去,几人都有些震惊,大得太过分了!
“老许,咱们以后真的就住这儿了?”谭云馨有些不敢确定。
“是啊,侯府,皇帝送的宅子还能有假?”许君欢摸摸她的头,“以后这里也是你们的家了,不要拘谨哈,想住哪里跟我说。”
“那肯定的。”谭云馨一点也不客气。
“咦?”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大门前,谭云馨发现门口旁边有个小棚子一样的简陋石屋。
而在石屋里有一对父女佝偻在地上,破烂的棉布基本都盖在女孩的身上,她父亲看上去也挺瘦弱,靠在棉被边,冷得瑟瑟发抖。
这座小石屋其实就是大门延伸出来的房檐,并没有保暖的效果,顶多是给行人遮风挡雨,可以预见,这天气继续冷下去,这对父女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一般有人居住的房子都不可能给人这样睡,死在自家的房子前多晦气啊!
可惜这里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进来这里打扫的许家下人也没有资格从正门进出,所以这对父女在小屋子里躺着,居然也没有人发现。
许君欢拉住缰绳,小心地靠过去,地面还有一些食物的残渣,如果不是天气寒冷,估计已经臭得没法住人。
尽管他轻手轻脚地进去,却惊醒了正在熟睡的男人。
“老哥,睡着呢!”许君欢率先打招呼。
那人看了一眼许君欢的衣服,有些羞愧地挡着脸,“叫贵人笑话,贱民也就只能在这对付一宿,还望贵人不要驱赶,过几天就走,就走。”
许君欢盘腿坐下来,笑道:“老哥客气了,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城外有养济院施粥,还有暖房,为何不去?”
“去了,若非武安侯慷慨,无念大师仁慈,贱民父女早魂归地府,哪能在这地方安寝?”男人低声说话,时不时给女儿掖着被角。
许君欢抱着手说道:“你这语气不像没文化的,怎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哎,不怕贵人看轻,以前贱民也好歹出入有车马,餐餐不缺牛羊,只是做了错事,一朝破灭。”说着男人指着身后的房子,“这座宅邸,还是小的营建,赠送给当朝尚书的产业,结果,哎!”
说完,男人苦笑道,“如今也是咎由自取,家道中落,妻离子散,唯有小女还跟在身边吃苦。”
“哦!”许君欢抬起头,说道,“原来这是你以前的房子,挺不错啊,很有眼光。”
“哈,那是!”说起这个男人眼里放光,“当初重建长安北面城墙,家祖便圈了不少地,果然,朝廷将官邸街坊立在城北,我们只是靠着出售地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实在风光。”
“然而你却结识错了人,被他牵连,是吧?”许君欢笑问。
男人点点头,“是啊,为了将我从牢狱捞出来,妻子散尽家财,应该说,他们就是要我的家财,这才将我放出来,还各处打压,不然贱民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许君欢沉默了片刻,“现在你找点什么工作?”
“贱民哪有找工的份,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识得几个字,偶尔帮人写写家书,取个名字,糊个口罢了。”男人长叹一口气,“没有告身,如今想回故里安居也不行。”
“原来如此。”许君欢点点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看门的工作,钱不多,但是包吃住,免得受冰冻之苦。”
男人一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在许君欢面前,“贱民田兰玉,见过东家。”
“客气了,以后我就叫你老田吧!”许君欢托起他的手,笑道,“现在我家还缺个管前院的,另外仆人啊,侍女啊还得去挑,不知道你会不会这个?”
田兰玉连忙点头,“不才,家道中落曾给人当过门房,此间事务还算明白。”
“那就太好了!”许君欢说道,“待会我带你去跟家里人对接一下,以后你就是我前院的管家,现在我那宅子荒废许久,你可有得忙咯。”
“小人敢不效命?”田兰玉诚恳道。
“那就好。”许君欢满意地点头。
“只是不知道东家您家住何方,名讳可否告知?”田兰玉说道,“以后小的也好教训下人。”
“哦,我是许君欢,陛下赐予我武安侯的爵位,还把这间宅子给了我,对,就是你现在睡的这个宅子,挺大的,以后就麻烦你了。”
说罢,许君欢没理会偷笑的谭云馨和张昊,摆摆手,“愣着做什么,进屋了!”
“好嘞!”
田兰玉呆呆地看着他们走了一段路,重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活命之恩,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