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长乐宫灯火通明。
钟发白从温嬷嬷手里接过一张被染得发绿的纸,“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卧榻的女帝磕头。
不用说,女帝也知道结果了,只是默默把玩着床头的手珠。
温嬷嬷忍着怒火,“陛下,奴婢这就把御膳房杀个干净!”
女帝摇摇头,“这么大年纪了还一把戾气,而且所有食物都有人尝过的,真有毒为什么他们没有事?”
温嬷嬷扭头看到钟发白,后者低着头道:“此事实在蹊跷,臣检查了今天所有食物和餐具,均未能发现有毒药物,实在不知道下毒者是怎么让陛下怎么不知不觉中了金毒。”
经过钟发白的检查,他确实发现女帝已经中了很深的金毒,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五脏六腑。
女帝笑道:“要是轻易就能发现,早就没有今天的事了,朕这些年也不会白白遭这个罪。”
“看来还是得让武安侯亲自接手。”温嬷嬷说道。
钟发白也说道:“武安侯才智过人,心细如发,交给他再适合不过。”
“既然你们也都同意,那就去办吧,不过为免打草惊蛇,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两人同时点头称是。
第二天,长乐宫走水的事就传开了,为了找出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女帝亲自下令,让许君欢将那个家伙捉出来。
捉放火的人是假,寻下毒的人是真,清晨接到命令后,许君欢没有耽搁,立刻进宫。
“武安侯,一切调度您只管对老奴吩咐即可。”温嬷嬷没有闲扯直接了当地说道。
许君欢点点头,然后他看到了从寝宫出来的钟发白。
“太师!”
钟发白点点头示意,“武安侯。”
走到许君欢的侧身,钟发白才用两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话,“餐具、食物都没有查到问题,恐怕麻烦武安侯细看了。”
许君欢微微颔首,“这是自然,只能说并未出乎下官的预料,因为这金毒不一定是吃出来的,也可能是喝,或者是常年接触的问题。”
钟发白诧异地扫了一眼许君欢,这个他还真没有预料到。
“麻烦嬷嬷将陛下的日常起居录全部放到一个大殿中。”许君欢对温嬷嬷躬身道。
“要多少年的?”
“从陛下做噩梦那一年开始。”许君欢说道。
“那可不少!”温嬷嬷提醒道。
“只能从这样慢慢看。”许君欢苦笑一声。
这是一个挺简陋的办法,温嬷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看起居录。
钟发白摇摇头,简直是大海捞针,想从这里发现源头,乃至发现下毒者,都不可能的!
温嬷嬷说的不少,那可是真的多,足足摆满了两座小山。
当然了,借口也很简单,为了防止歹徒继续放火,把东西全部堆在另一个房间去。
而这个房间许君欢则开始查看起居录。
看了一个上午,许君欢的脖子都僵硬得很,收获也不是没有,旁边的小册子写得满满当当。
为了增加效率,下午许君欢让温嬷嬷找来几个识字的太监,一个个读给他听,直到了深夜。
许君欢打个哈欠,没有对任何人说话,和女帝道了一声招呼,便直接回家了。
“这个武安侯,做事倒也谨慎起来了。”温嬷嬷笑道,说话颇为轻松开朗。
有了方向,五行宫几个顶级阴阳师的携手施法,成功将女帝体内的金毒提取出来。
短短几个时辰,面部和腿部很快就消肿了,瘙痒也停止,口中没有异味,中午歇息得非常好,比以往多休息了半个时辰。
这让温嬷嬷感动至极,要是早点让许君欢看到陛下的容颜,也不会拖延到现在。
女帝也心情挺好的,没有那些烦人的噪音和异味,身体也舒坦许多,“多少成长起来了,以他的机智,咱也不用愁大周新一代会青黄不接了。”
这时,一个内卫将纸条交给了温嬷嬷,转身离开。
“有结果了?”女帝淡淡问道。
温嬷嬷脸色也有些不好,“陛下,恐怕这事还需要姚昶亲自跑一趟。”
“那就让他去吧,等许君欢处理完宫中一事,他也该启程了。”女帝说道。
温嬷嬷行礼离开,而她手里的纸条写着十几年前世家大族联手秘密潜入西域的事。
第二天,许君欢睡到日晒三竿,没有老婆孩子在身边,他有些不习惯。
药瑶和许循当然是回药家在长安的驻地,而许家也开始准备聘礼和庆典,所以这些日子许君欢没有回邑阳城,一直在天水长住。
登上马车,许君欢再次回到皇宫,今天上午他彻底把起居录听完,也差不多将册子写满。
于是他来到寝宫见到了温嬷嬷。
“嬷嬷,马上下令逮捕工部左侍郎张康以及太医令黄奇志,还有御膳房采办太监宋河。”
温嬷嬷一愣,御膳房的太监宋河抓这个家伙可以理解,工部侍郎和太医令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也没有迟疑,现在许君欢哪怕指着一条路过的蚂蚁,说它有嫌疑,温嬷嬷也会将蚂蚁烧成灰,然后连带把整个蚂蚁窝给扬了。
三个人很快就被内卫给逮捕,全部抓到诏狱之中。
温嬷嬷伴着许君欢来到诏狱,三个人也各有特色。
张康义愤填膺,不停地怒骂内卫是鹰犬,声称要联合大臣去讨伐他们。
而太医令黄志奇一脸平静,好像被抓的人不是他一样。
最后是御膳房的采办太监,抖得跟筛糠似的。
见到三个人,许君欢微微一笑,拱手,“三位大人,今天请你们来,想必也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张康怒道:“纨绔子弟,黄口小儿,不知所谓,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乱抓朝廷大臣?”
“大人,小的是冤枉的,还请大人明察秋毫啊!”采办太监哭丧道。
唯独太医令没有说话。
许君欢冷冷盯了张康一眼,“张大人,别装了,再怎么狂吠也免不了死一户口本的下场,还是省点力气投个好胎吧!”
“你说什么!”张康又要骂人,谁料许君欢狠狠盯了他一眼,张康直接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张康,首辅张泰的族弟,因有贤名而进入礼部任职,后来又调整到工部当文吏。”许君欢念出他的履历,随后说道,“就是你给陛下打造的一应御前器皿对吧!”
“是又如何,怎么,许君欢,你还想用这个定我的罪不成?”张康冷笑道。
许君欢也笑道:“呵呵,我早已经查到了,你这些年打造的一应御前器皿都是外青铜内红贡,而红贡就是导致陛下中金毒的原因。”
张康耿着脖子道:“红贡乃是御赐之物,再说,有一点红贡又能如何,陛下又怎么会因为红贡而中毒?”
“如果只是用器皿的确不一定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幻觉。”许君欢看向采办太监,“那配上用红贡等多种金物喂养的鱼鲜呢?”
不等张康反驳,许君欢直接道:“陛下所用一概器皿皆是此材质,这样就可以不让毒素排出,再加上时不时送上的鱼鲜,足以让陛下十几年睡不安稳了。”
张康哑口无言,采办太监大喊道:“冤枉啊,小人真不知道鱼鲜是被人事先喂养了金物的。”
“你怎么会不知道,运送水产的箱子为什么在十几年前从木箱子变成铅箱子,还不是你下的令吗?”许君欢说道,“那些鱼为了保鲜,用猪油包裹,再用冰块封边,等从南方到关中,铅毒早已渗透到鱼内,你会不知道这个细节?”
说到这里,许君欢看向太医令,“黄志奇,你身为太医署之首,一直故意误导他人,让五行宫错以为诅咒缠身,殊不知却是中的金毒,你倒是医德高尚啊!”
闻言,太医令黄志奇微微一笑,并不反驳,而是说道:“尝闻武安侯查案能力过人,只是看看起居录就把我们天衣无缝的计划看穿,实在厉害。”
“你承认了?”
“有大人这样的对手,输的不冤。”黄志奇笑道。
张康见黄志奇承认,连忙上去抱着许君欢的腿嚎叫起来,“大人,都是这个家伙,就是他,特意收买我们制作特殊的器皿,还说不会被发现,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许君欢不耐烦地将张康踹开,“黄太医,陛下对你不薄,为何要毒害陛下?”
黄志奇轻轻抬起眼皮,“她的确对黄志奇有恩宠,不过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许君欢听出了一点味道。
“撕拉”
黄志奇的脸像一张纸似的直接撕开,黑色的爪子探出来,直接抓向许君欢的心脏。
许君欢反应不及,毕竟实在太近了,而他身后的温嬷嬷动了。
“砰!”
温嬷嬷年迈的手拍过去,将黑色爪子拍得粉碎,而后一道光飞了出去。
“妖?”
没错,许君欢看到了浓郁的妖气正冲出去。
“想跑?”温嬷嬷冷笑一声,手里拿出一块方盘一转,诏狱外一道金光,将黑色的光团打了回来。
诏狱内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师承天机院,对付妖族也相当擅长,当下就有内卫加入战斗。
光团被打得无处可去,最后被一个金色铜锣拍在地上,封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