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身体的下坠。
手榴弹爆炸那一瞬间,她已经掉落在悬崖,离手榴弹距离远,并没有受到多大波及,W先生则是当场被炸的粉身碎骨。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震得头晕眼花,脑子里如同充了血
耳边只听到慕宴之绝望悲哀的低吼。
她紧闭着双眼,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慕宴之当时坠崖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她终于体会到了。
寒风呼呼吹着,慕宴之木然的坐在那里,没有痛哭,没有嚎叫,静静的坐着,眼泪无声无息从脸上滑落,眸光死寂一片。
深深的绝望笼罩着他。
慕宴之闭上眼,过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在脑海里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
记忆最后定格于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放心,我会没事的。”
将这句话在嘴里无声的过了一遍,慕宴之睁开双眸。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脸庞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眼睛黯淡的注射着戒指,薄唇勾起一抹苦笑,低声喃喃:“桑桑,你骗我,你答应我会安全回来的,你就是个小骗子。”
肩膀微微颤抖,他用手捂住双眸,泪水顺着指缝无声的流着。
“我想着等这件事结束就和你求婚的,现在,你却丢下我了。”
放下手,眼神空洞苍白,整个人破碎又凄凉。
声音轻点几乎听不见:“桑桑,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慕宴之握着戒指,微微偏头,冷白如玉的面庞沾着少许血迹,那是他抱洛桑时垂下的。
额前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乌黑的眸子,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勾唇一笑,是那般的好看。
“桑桑,我来找你了。”
他起身,将戒指紧紧的握着手心,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刚才,他最爱的女孩从这里落下,现在他要去陪她了。
桑桑,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
慕宴之闭上眼,就要朝着悬崖一跃而下。
时刻关注着慕宴之的顾锦辞双眼倏然瞪大,一把冲过去死死的拉住了他。
慕宴之扭头,眼底是破碎的绝望和深深的怒火。
他低吼:“放开我,我要去找桑桑,我不能让她孤单一人。”
慕宴之情绪正处在疯狂的边缘,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的想法都是随洛桑而去。
顾锦辞深知这个事情,二话不说,伸手一掌利索的劈在他脑后。
慕宴之双眼一闭,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了顾锦辞的怀里。
顾锦辞打横抱起慕宴之,对抱着蓝芫的顾锦林低声:“我们先回去,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回去再说。”
顾锦林面无表情,轻轻“嗯”了一声。
在离开的那一刻,顾锦辞回头,看了一眼悬崖。
眸中闪烁着一抹幽光。
桑桑,你这么厉害,这次一定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对不对?
……
洛君珩得知洛桑坠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未曾出来过。
顾承川老泪纵横,妻子回来了,女儿却又离他们而去,一夕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背都佝偻了不少。
蓝芫昏迷至今不醒,医生说是她是沉浸在某种幻想中,自己不愿醒过来,只是经常流泪。
悬崖底是一片蔚蓝的大海,顾锦辞,谢安,宋齐,连迟,还有容玖带人一直在海上寻找,来来回回找了十几遍,海上救援队,派人潜下去,多方人员出动,却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所有人都不相信洛桑死亡,下面是海,她活下来的机会会更大,有很大可能会被人救下。
不只是在海上找,海边所有的小乡村,后来扩大到A市,京都,华国乃至全世界一直在寻找她。
病房内,慕宴之睁开死寂般的眸子。
连迟时刻关注着他,见他醒来,惊喜道:“主子,你醒了。”
慕宴之蹙眉,嗓音沙哑:“桑桑呢?”
连迟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宴之不悦,斥责他:“我问你桑桑呢?”
连迟艰难开口:“主子,洛小姐她……”
话被打断,容易走了进来:“阿宴。”
见到容易,慕宴之眸底一喜:“阿易,你见到桑桑了吗?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桑桑坠崖了,这梦真的是很无厘头,桑桑可是洛家大小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坠崖,我想见她,和她说说这个可笑的梦,阿易,你还没告诉我,桑桑在哪,她为什么没来看我?”
容易红着眼睛,不敢看他,低声:“阿宴,那不是梦,小嫂子坠崖了。”
“啪。”
一根神经仿佛断裂。
慕宴之盯着容易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动了动唇,嘴角扬起一抹惨笑:“阿易,你在说些什么,桑桑这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会坠崖,我还等着桑桑回来后和她求婚呢,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容易用力攥了攥手,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慕宴之的幻想,低吼:“阿宴,别再自欺欺人了,小嫂子掉落悬崖了,当着你的面。”
“哐”,仿佛一道雷打在他的心头。
慕宴之脸颊苍白如雪,低着头,语无伦次:“怎么可能,桑桑怎么可能会坠崖,你一定是在骗我,我要去找她,我不信桑桑就这样把我丢下。”
他挣扎着,踉跄着要下床:“我要去找桑桑,桑桑一定在等着我,我要去找她。”
容易看不下去他这副疯癫的模样,上前一步,双手狠狠摄住他的肩,摇晃他。
压抑低吼:“阿宴,你清醒一些,小嫂子已经坠崖了。”
慕宴之静静的看着他,沉默不语,黑瞳里没有任何波澜,麻木到极致,悲伤到极致。
良久,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阿易,桑桑说过不会再丢下我,她食言了。”
容易突然就两行清泪流出,泪水湿满脸颊。
慕宴之眼眸含泪,低声:“她食言了。”
容易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助的放下手,悲哀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阿宴。”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慕宴之沙哑的嗓音响在容易耳边:“找到桑桑了吗?”
容易摇头:“没有,悬崖下是大海,我们都在派人找,目前仍然没有任何下落。”
慕宴之抬眸,眼神淡漠,神情麻木,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半分生气没有。
他说:“阿易,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兄弟,就不要阻止我。”
容易震惊的瞪大双眼,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慕宴之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眼中一丝光亮也没有,里面空空如也,死寂的令容易心惊。
容易第一次明确的体验到了面若死灰这个词,慕宴之眼神空洞无神,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他只听慕宴之闷哑凄凉道:“桑桑骗了我,她丢下我走了,但是我不怨她,我更不会骗她,我向桑桑承诺过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她。”
慕宴之抬眸,嘴角含笑:“我要去找桑桑,别拦我,阿易。”
容易深吸一口气:“阿宴,不可能,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小嫂子在肯定也不会让你去死。”
慕宴之嗓音若轻烟,透着浓浓的悲哀:“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谁说的?”容易大声道,“阿宴,不要这么快下决定,我们都没找到小嫂子的尸体,没有人能说她就不在了,你别忘了,你当初也从悬崖下坠落,还身中一枪,不都没事吗?小嫂子肯定也是这样,她一定没事,或许她是被人救了,过些日子,她一定会回来,只要我们坚持不懈的去找,一定会找到小嫂子。”
慕宴之睫毛轻颤,空洞的眼神慢慢浮现一丝光,他紧紧的盯着容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道:“你说的对,桑桑一定没死,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接她回家。”
看着慕宴之终于活过来了,容易深深松了一口气。
微微垂眸。
他内心对小嫂子还活着的期望不是很大,但是一定要给阿宴一个活下去的念头,不然,他真的会随小嫂子而去。
内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眸,望向窗外。
内心暗道:小嫂子,你一定会没事的,你都把我揍得鼻青脸肿了,这么厉害的你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呢?快回来吧,阿宴,洛先生,顾家的人,姐姐,还有我,都在等着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