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继续用它的方式诉说着风的方向。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许多只可爱却叫不出名字的鱼类浮现出海平面上,寻找着它们刚才突然消失的同伴或家人。宁静并非是海洋的特权,在一个偌大的实验室中,一排通长的LED正散发着洁白柔和的光芒。实验室很大,像一个足球场一般,里面摆满了用途不一的精密设备,偶尔还会有一些设备在微微的颤动,发出细腻的蜂鸣。
这里全部都是白色的,地板、墙壁甚至是那些仪器,可那些本该坐满了人的隔离办公桌椅和方形隔离舱内却都是空荡荡的,像是已经被遗弃了许久,孤独地自动运行着……
“王博士,您来了。”
突然,实验室顶部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
伴随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一袭白褂套着西装的男人从一扇玻璃门外走了进来,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端着一面指厚的玻璃板,上面似乎有正在播放画面,一些彩光映在他坚毅的脸庞上,他看得很认真。
片刻后,画面播放完毕,王博士将显示板放在办公桌上,抬起头朝着空气问:“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
在实验室的顶部,有一台白色很常见的摄像头,它先是照了一眼显示板中风平浪静的海洋画面,又转向王博士的脸说:“一半的天使样本都死去了,不过我发现,适量的添加一些天兽的血液,可以刺激一部分它的活性,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很精细的操作,稍有不慎就会彻底令它失去活性,也就是死掉。”
“天兽?”
“很抱歉,异形。”
王博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摄像头,随后又问:“有成功培育出来的完全体吗?”
“有,只是它的情绪不太稳定,您需要过目吗?”
王博士没有回答,手指在显示板上划了一下,画面从海洋立刻变成了一片桥林;只是这个画面不太稳定,在微微的上下颠动。王博士用手指在显示板上慢慢地向前推动,那画面也跟着旋转起来,能看到两只像是狼的脚爪在画面底部迈动。不时候,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待镜头放大,居然是吴鸣与安妮一行,正簇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些什么。王博士又将画面放大,镜头最终定格在了吴鸣那张脏兮兮的脸上……
而他无声操作这些的时候,身旁不远处一个玻璃方舱内的地面突然垂直降下,发出沉闷的呜咽声。等它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却是一名光着身子坐在床上发呆的小孩。他与吴鸣长得一模一样,那眼神说不出来的沧桑。
“喀嗒。”
最终地面停稳,王博士转头看向方舱里的吴鸣,那张万年扑克脸也第一次有了会心的微笑。
吴鸣也看到了他,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轻轻开口:“这里……”
“这里是你的家。”王博士慢慢地靠近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打开门,而是隔着玻璃问:“你生病了,睡了好久,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生病了,睡了好久。”吴鸣盯着自己慢慢抬起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我是谁?”
“你叫吴鸣,是我的儿子。”王博士熟练地说道。
“那你是……”
“我是你的父亲,你想起来了吗?”
……
“滴、滴、滴、”
二人沉静了片刻,王博士也没有着急。他在面对“吴鸣”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慈祥与耐心,就站在玻璃外满目欣喜地打量着床上他的儿子;而在吴鸣的边上,有一台正在检测心跳与血压的设备,在二人沉静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它默默地工作着、蜂鸣着……片刻后,吴鸣突然抬起了手,指着王博士的衣服说:“我冷。”
这句话显然让王博士稍稍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过来,窸窸窣窣地脱下被他捂热的白大褂,再次来到门口踌躇了一番……慢慢地,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将手抬起,向着玻璃门上的一个指纹扫描仪按去……
白色屋顶的摄像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在王博士即将要将手指按到指纹仪上的时候,突然开口了,“王博士,我有必要提醒您,它是混合了异形细胞才能成型的完全体,我都不知道它现在还属不属于人类,或者说是您希望培育出的天使。”
听到这话,王博士手指突然僵在半空,距离那指纹仪也就仅有几厘米远。上面的红外线在屏幕上缓缓地滑动,里面的吴鸣则歪着头观察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王博士的眼神突然变得后怕,手指向后缩了一下……
“我冷。”床上的吴鸣仿佛看到了王博士这些细微的举动,他盯着王博士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我帮你开暖风。”这个时候王博士的笑容是尴尬而又僵硬的,他极力扯动起自己的嘴角,希望能给吴鸣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在距离玻璃门的不远处,有一台凸起的操纵台,上面的石板上尽是些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字母和按钮。王博士来到操控台前,熟练地按着上面的光感键盘。只听轰隆一声,在方舱内的天花板上,两张金属叶片开始翻转,柔和的暖风顺着金属片吹了进去,将吴鸣身下的床单吹的荡漾起来。
“滴滴滴……”
一旁的血压检测仪与心跳检测仪同时加快了些速度,床上坐着的吴鸣突然尝试要站立。他扶着床边缘,在王博士那慈祥与关注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脚步,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踉踉跄跄的来到方舱的玻璃墙前……
“砰”的一声,吴鸣将手按在了玻璃上,这让王博士的心脏跟着跳动了一下。
他慢慢地抬起手来,伸出食指点在玻璃墙上,指着王博士挂在门口的白大衣说:“我要。”
呼——
王博士莫名长出了口气,他刚才甚至以为吴鸣会突然变身,那拍在玻璃上的手的画面实在是太著名了些,这让他想到了很多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不过还好,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就是要个衣服而已。
“有办法送些衣服进去吗?”王博士抬头望着摄像头问。
“没有,实验室的方舱建设初就是用来关押动物、异形或是人形试验体的,为了保证技术人员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并没有过多的投放生活所需的必用品……不过您要是想让它穿衣服的话,建议您可以将它送往地下监狱,至少那里的门栏可以递一些食物和衣物。”
王博士点了点头,但又马上摇头。地下监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太了解了,那里充满了肮脏与喧闹,关押的都是些残暴的生物和恐怖的异形,还有一些实验失败的人类。“吴鸣”现在的心智尚未发育完全,过多的接触黑暗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黑化情绪,同化为残暴嗜血的失败品,虽然最终等待他的也只是成为集团的战争兵器……
“把他送回培育室,保证二十四小时通风,等地面降下去之后,在方舱内放一些小孩的玩具和动漫书籍,食物、衣物、饮用水,每天在培育室孤独的环境中不能超过12小时,要时不时送他上来和我说说话。这些不用我再教了吧……还有!”顿了顿,王博士突然抬起了头,脸色阴沉的地盯着摄像头说:“注意你的用词。”
“是的博士,他。”
在王博士与控制整个实验室的智能系统谈话间,玻璃边站着的吴鸣又慢吞吞走了回去,表情说不上来的失望,不过床边的血压与心跳检测仪都还很正常。
“你先睡一会,爸爸要出去工作,等明天爸爸再来找你。”王博士隔着玻璃慈爱地说。
吴鸣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直勾勾盯着王博士的眼睛。地面轰隆隆地开始下降,在吴鸣的头即将要消失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慢慢松开了抓在手里的检测设备的线路。那一台检测心跳的仪器突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之后再次恢复正常,滴滴滴的蜂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