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宴欢当晚就飞鸽传书邀绿萝见面,在信上已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知了她。
“属下知错。”宴欢跪在地上。
“你也知道错?我先前说过我们办事与官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擅自与季怀衿合作,万一他反咬一口你又该如何?”绿萝怒道。
她虽明白大理寺与翎雀楼目的一致,但合作一事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捉住把柄,到时候恐会留下后患。
“他答应我的事不会出尔反尔。”宴欢脱口而出。
“你与他相识不过数月,对他才了解多少。阿英,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心难测,更何况他师傅是····”绿萝说到一半止住了。
是啊,明明她对他知之甚少可又为何会下意识偏向他。就因为几次救命之恩?真是疯了。
“这与他师傅有何干系?我一直不明白,我们究竟在为何人做事?又为什么要追查蓮鹤云鼎的下落?为何自我来此处起,从未见过真正的楼主?”她把压在心底的疑惑一股脑问出来。
绿萝长叹一声,“我们翎雀楼的确是在为朝中之人做事,此人目前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能肯定的是,楼主已经隐退多年,若非朝中异动,他也不想插手。
你应该知晓,现今的朝廷风云诡谲,二皇子党羽一手遮天已经危及阗国的安宁,楼主将此事交给我们也仅是想查出蓮鹤云鼎失踪是否与二皇子有关。
而且季怀衿的师傅李铨是二皇子的人,你与季怀衿合作就等于置整个翎雀楼于险境。”
“纵然季怀衿的师傅与二皇子勾结,可季怀衿就一定吗?倘若他真与二皇子是一伙的,又何必费尽心思揭穿地下赌场的内幕,又为何要继续追查蓮鹤云鼎和高灏凇的下落?”她一针见血道。
绿萝突然心悸,等等,难道说季怀衿是···
“事已至此,此事我会禀告楼主,明日你在府中等我消息便是。”
“是。”
回到崔府后的宴欢睡了一觉脑子才清醒些。
“啾啾——”一只白鸽从窗外飞来,前爪抓着一张纸条。
宴欢展开纸条,上面赫然写道:
“楼主已同意此事,烛、蠪二人前去助你。”
连绿萝姐都不赞许的事情,楼主居然会同意地这么爽快…莫非季怀衿与楼主有什么关系?
“阿岚,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小姐请说。”阿岚道。
“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期间劳烦你扮作我留在崔府掩人耳目。”她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准备即刻启程。
“小姐大概何时回来?”阿岚虽熟悉宴欢的一举一动,但长期假冒还是难免露出破绽。
“少则半月,多则···我也不好说,但事态紧急,不敢再多耽搁。”
拖得越久,高氏就越危险。
“阿岚明白,小姐要保重。”
她刚要出门,门口就闯进来一个人。
“你要去哪?”
来者正是崔洵。
他本是过来探望宴欢,可谁知敲门之际无意中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宴欢从没想到会有一天被崔洵撞破身份,她怔在原地,理智驱使她赶紧编造点什么糊弄过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崔洵目光凛冽,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有伪装。他不紧不慢地关上门后,走近她道:
“是姐姐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宴欢确信她出任务时只与崔洵交手过一次,依她对季怀衿的了解也不可能把她的身份随意泄露出去,如果他当真只是听到了这段对话那还好说,但如果他早就起了疑心她又当如何遮掩?
既然如此…她的话他纵然不信,可季怀衿的话他不可能不信。
“你现在全部坦白,我还能自断真假,替你保守秘密。”
“好吧,其实…季怀衿是我的义兄。早年间季大人曾经救我一命,于是我认他为义兄一直默默替他做事。此次高灏凇被掳你不是不知,因此我才准备随他离开京城追查高灏凇的下落。如果你有不信之处,大可问你家大人。”一套说辞下来有理有据,宴欢不怕他不信。
话毕崔洵迟迟没有吭声,如果季怀衿与她真的是旧相识,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她会与大人同时受伤且还是内伤,又为何会撞见她送大人回大理寺,她的房里为何会出现黑衣人。
“既然你是季大人的人,又为何对我隐瞒?你的武功也压根不是用来防身的。”
“我作为线人,不可能随便对外透露身份。至于我的武功,在哪学的很重要吗?”宴欢也比刚才理直气壮了几分,暗喜这季怀衿的身份还真是好使。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现在就同我去大理寺。”与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接找大人当面问清楚。
“那正好,我包袱都收拾好了。”
她背起包袱就往外走,崔洵也跟了上去。
崔洵急冲冲迈入讼棘堂,“大人,你怎的都不告诉我您的义妹就是我的表姐?”
“义妹?”季怀衿手中的茶杯一顿,抬眼道。
凭空多出来个义妹,还真是有趣。
“有何不对吗?”宴欢笑里藏刀地盯着他,生怕他说漏一个字。
季怀衿自然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 “此事瞒你非我本意,但既然你们已经相认就不必我多言了。”
她果真没骗他,崔洵心想。
“大人你们要离京?”
“嗯,高氏目前生死不明,需尽快找到他的下落。”季怀衿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崔洵还是不放心宴欢。
“不可,京城这边我还有几件事交给你去办,况且高灏凇出逃,高府现在肯定不太平,我已传信四皇子让他帮忙保下高府,后续还需你来跟进。”
“这···好吧。”大人言之有理,而且宴欢让婢女假扮她一事也需他来打掩护,这京城他是不能不留。
“表弟是个聪明人,崔府这边还得拜托你。”宴欢道。
季怀衿交代完崔洵事宜后便与宴欢启程。
他们决定分头行动,由烛阴、蠪侄带人前往安邑,而宴欢和季怀衿等人前往曲阜。
一路上两人虽同乘一辆马车,却都默不作声。
季怀衿光顾着手里的卷宗,宴欢则琢磨楼主的事,不料想着想着眼神却不知不觉地飘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季怀衿换了一身便衣,前额垂下的发丝在眼皮上投下淡淡阴影,骨节分明的长指时不时翻动书页,两耳不闻窗外事便是如此了。
这张脸除了办案时凶了点她的确没法纠出错处,平日里跟个温润公子似的,也难怪这么多小姑娘喜欢。
“你盯着我做什么?”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发呆而已,没什么。”宴欢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
“你对翎雀楼了解多少?”既然他问了,她也不再犹豫。
“不多,大部分是从江湖传闻里听说的。”
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撒谎,如果他真不认识楼主,为何绿萝会突然对他的态度一夜之间大变?还是说季怀衿有什么事瞒着她···
但倘若他真想瞒她,就算她使出全身解数也不可能从他嘴里逼问出半个字。
“你想过崔洵知道你骗他后会怎样吗?”季怀衿忽然问起。
“会怎样?”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你与崔洵自幼时相识,怎么说也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为何你对他的事漠不关心?”
糟了,季怀衿怀疑她的身份。
“毕竟都多年未见,感情淡了也正常……”她故作轻松道。
与他青梅竹马的一直是阿姊,她一个冒牌货当然与他没有情分。
话还没说完,马车的车身不知为何倏然剧烈地颠簸。
季怀衿坐在里侧背紧挨着车壁,加上常年出行对此类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并未受其影响。
反观宴欢则因为胳膊肘一直搭在膝盖上,重心不稳,竟随着惯性直直地向端坐在右前方的季怀衿倒去。
没料到宴欢会向他扑过来,季怀衿还试图伸手去扶住她,可一切都是于事无补。
待马车停止晃动后,头晕目眩的宴欢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双手正牢牢抓着他的腰。
温香软玉入怀,向来从容不迫的季怀衿也被这横生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他的右手仍抚在宴欢的背后,身体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硬得一动不动。
恍恍惚惚的宴欢现在只想赶紧挪动下快要抽筋的手腕,她还没起身,帷裳忽然被掀开一角,本想禀告情况的程铮被里面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他家大人正与宴姑娘卿卿我我地抱在一起。
不过须臾,他很快意识到不妥,又立即放下帷裳背过身去。
“对不起大人,我什么也没看到。”
季怀衿:······
反应过来的两人赶紧分开,宴欢尴尬道:
“抱歉啊季大人,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缓过来的季怀衿揉了揉太阳穴,问车外的程铮:“出什么事了?”
“回大人,曲阜地处边境,地形多高山树木。当地官府由于经费不足一直没有妥善修葺道路,导致临近县城的这段路比较颠簸。”程铮道。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快到了。”宴欢惊喜道,走了三天两夜,总算不用风餐露宿了。
“嗯,此次我们比预计时间要快一天,到时候先去探查曲阜当地民情再去拜访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