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三十四年,凛冬二月,雪虐风饕。
黄昏初歇,偌大的京城仿佛裹上一层素色银装,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去匆匆,只留下零星几个商贩陆续收拾着铺子。
方圆百里一片清冷寂静,与往日热闹喧嚣的盛况大相迥异,莫名的反常衬得气氛愈发诡异。
驻守城门的士兵做贼心虚的揣了揣胸口那包沉甸甸的银袋,谨慎确认通关文书无误后,催促着几人赶快进城。
一辆宝顶镶金楠木马车迈着稳健的步伐驶进城内,琉璃翡翠幕帘伴辘辘车轮声左右晃动,叫人看不进里面的脸。
“桂花糕,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空荡的大街上略显突兀的吆喝声似乎吸引了贵人的注意力,马车在摊贩面前缓缓停下。
撩开帘幕,里面先是钻出个丫头安置好轿凳,接着一手扶着车里的贵人走到铺子前。
这“贵人”年纪不大,一身织锦绒毛斗篷簇拥着微红的脸颊,眉宇间英气迫人,不似菟丝更胜腊梅。
小贩一时盯得出神,意识到失礼才咧起嘴角介绍道:“小姐要不要尝尝我这桂花糕,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街上如此冷清,为何独你一人在此做买卖?”
“小姐买我一份桂花糕便知。”
未待宴欢取出银子,一阵急促且杂乱的马蹄声从耳后传来。
只见从城内方向奔来几匹赤色骏马,如风驰电掣般绝尘而过。
骑在最前端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两人视线措不及防地交汇数秒。
仅仅一眼,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对方鹰隼般的目光如炬,如尺,如潭,或是不经意间的匆匆一瞥,又或是早已将她里外看穿。
这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蹿上心头,她握紧拳头,强装镇定地背过身去。
还好他并未停留,而是径直骑向了城门。
为首之人嗖的一下擒住缰绳,随着马儿发出长鸣的嘶吼扬高前蹄止在栅栏前。
驻守士兵看清来人面孔后纷纷跪下,拱手高于头。
他一席玄色锦袍端坐在马背上,衣腿处的勾丝银边蟒纹在剑影中泛着寒光。他任由鹅毛皑雪落在发间,扯下腰间令牌举起示众,拔高声音道:
“皇上有令,即刻起封锁城门,无诏不得进出。”
巍然的城门被迅速关上,一支戒备森严的武装队伍代替了先前的零散小兵。
恰好摊铺离城门不远,宴欢失神地望了几眼后将碎银递到小贩手中。
“那位是谁?”
小贩笑嘻嘻地收好银子,
“小姐您一看就是外地人,那位官爷啊可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名唤季怀衿。还是圣上钦点,风光得嘞。”
“你可知为何事封城?”
“这……”小贩话锋一转,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前日宫里丢了件宝贝,如今官爷都急着找,接连着城周生意也受了影响。小人这也是没办法,冒着天大的风险卖桂花糕不就为了今晚多添点炭火嘛?”
宴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过包好的桂花糕:“祝您生意兴隆。”
“记得趁热吃啊!”临走前小贩还不忘提醒道。
一上马车,宴欢便干脆利落的掀开桂花糕的包装袋,连着掰开几块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没一会,几块小巧玲珑的糕点就变成了一堆残渣。
最后一块桂花糕中竟然夹杂着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 蓮 鹤 云 鼎 ”
待守卫交接完毕,季怀衿准备掉头离开,忽然想起刚才碰见的女子。
他询问道:“前一个时辰内有人入城否?”
前一个时辰全城已经发布了暂禁令,任何人不许擅自进出京城。
“未有。”士兵低着头道。
“有还是没有?”如寒冰般刺骨的声音仿佛要穿破耳膜。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怀里的钱袋愈发滚烫,他咬着牙道:
“没有。”
季怀衿冷冷扫了眼地上被车轱辘碾过的痕迹,尽管被薄雪覆盖依旧留下了两路浅浅的划痕。
“程铮,搜身。”
得到指令的程铮二话不说挥手示意其他人禁锢住士兵的双手,不顾他的挣扎从头到尾搜了个遍,最终在他的胸口处找出一个锦囊。
绣工精美,金丝缝制,一眼便知是上等人家才用得起的。
季怀衿打开锦囊,里头足足有二十两白银。
士兵吓得跪下来求饶:“大人饶命啊,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犯了错。
“从谁那收的?”
“禀大人,是乔府小姐。”
“乔晋大人府上只有公子,哪来的小姐?”程铮质问道。
“这,小人真不知啊,通关文书上就这么写的。”
士兵一头雾水的眼神不像是撒谎,那么作假的···只有文书。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