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鸡棚有感——
棚是宽敞的,味是没有的,鸡是蹦蹦跳跳的。
第一百次将蹦到自己身上来的小鸡赶走,曹灼狠狠皱起了眉头。
在他被人推进万道窟时,立刻就明白了——队伍里有奸细。
他不知道奸细是谁,现在除了陆君泽,谁都不能信。
可还没彻底清醒,就隐约听到陆君泽上山的消息,他这才决定一醒就跑。
可惜被万道窟的刀剑毒虫伤得太重,只勉强行到了村口就已经失去了力气。
看到村口的人,他神经紧绷,一直到听到那人说话。
是之前在仇老头家听到过的声音,这是陆君泽的人。
他不能确定陆家人对陆君泽做的事情知道多少,但陆君泽总不会放任奸细在自己身边。
——想要活下去,他只能去陆家。
只是没想到,那个个子不高细皮嫩肉一副美娇娘样子的女人,竟然这么大力,能直接把他拖回来。
曹灼偏过头,看向抱胸站在鸡棚门口的人。
听刚才的谈话,这是陆君泽的弟弟。
此时,这位弟弟正防备的看着自己。
曹灼垂眸。
——看来,陆家的知情人,只有陆君泽一个。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
是洛甜儿的声音。
“陆弯,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洗干净,用四碗水煎成一碗,然后趁热端给我。”
“海棠,这些料子你帮嫂子全部裁成条,可以吗?”
陆海棠手都在抖,她下意识接过洛甜儿给的东西,怔怔的看着她。
“嫂、嫂嫂,你真的要救——救那个人?”
“他对你大哥有用,还不能死。”
“可是——”
陆海棠还要说什么,被陆弯带走了。
比起妹妹的惊慌,陆弯显然要镇定得多。
“我和海棠会做好的。”
陆海棠见洛甜儿拿着东西去了鸡棚那里,脸都皱成了一团。
“四姐!你干嘛不让我说?村里不是还有周老头吗,为什么不送去周老头家里?”
“而且嫂嫂真的懂吗?”
她记得之前洛甜儿连紫花地丁都是陆弯教的呢。
陆弯翻了翻洛甜儿从山上带下来的草药。
“止血的,解毒的……”
“洛甜儿找来的东西都没错,还有一些连我也不认识。”
陆弯看向不解的陆海棠,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海棠,你说,咱们嫂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
“什么?!”
陆弯问道:“你有多久,没听见她说话磕巴了?”
陆海棠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轻轻摇了摇头。
两姐妹的猜测洛甜儿毫不知情,她拿着捣臼和一篮子乱七八糟的草药,走进了鸡棚。
她把人带回来时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更别说她还出去清理了这一路的血迹拖痕什么的,还去了一趟山上。
此时天色即将黑透,天地间蒙着一层深蓝色。
洛甜儿在角落里点燃油灯,又用东西遮盖住,让光线紧紧只能照一点点的亮——毕竟陆家大晚上在鸡棚点灯,怎么想也很奇怪啊。
洛甜儿让陆照阳去烧热水来,陆照阳深深的看了一眼沉静的洛甜儿,转身离开。
洛甜儿则是借着微弱的光,辨认手里的药材,时不时丢一点放进捣臼里。
曹灼掀开眼皮:“你还会医术?”
"不会。"
洛甜儿头也没抬。
曹灼:……
他费力的看了一眼洛甜儿手里的东西,稍微放下了心。
嗯,至少不是野草毒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洛甜儿没说谎,她的确不会,可总觉得认识这些东西……
甚至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就好像,她曾经也为谁这样在荒野里采过药,包过伤。
但她那个时候在哭,哭得很大声,一边哭,一边喊着什么……
“……”
洛甜儿恍惚了一下,她唇瓣微起,有什么名字都到了嘴边却喊不出来,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得空茫感。
她收敛思绪,重新集中起精神。
陆照阳很快就烧了热水端来,他放下水也不走,就蹲在门口,像个领地被侵犯的小狼崽。
洛甜儿指着曹灼,对他道:“把他衣服剥了,血迹擦干净,每一条伤口都露出来。”
陆照阳脖子一梗,想要反驳,最后还是憋住了,灰溜溜的走到曹灼面前。
这是大哥的雇主。
他在心里这样说:我不动手,就是洛甜儿动手了。
陆照阳深呼吸两口,利落的将曹灼剥了个干净,除了一条短裤什么也没留下。
“嘶——”
看清眼前这具身体,陆照阳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浑身是血,干涸的,新鲜的,不少伤口甚至还在往外渗血,血迹下的皮肤惨白无光,怎么看也不像活人的。
他手脚有些僵硬。
虽然平时也看过不少陆君泽杀鸡杀鸭的画面,可面前这个是活生生的人啊!
洛甜儿瞥了一眼,看他瞳孔都在抖,当即捏住他的后颈窝,冷喝一声:“回神。”
陆照阳喉咙里发出一道怪声,重新回复了呼吸。
洛甜儿挡在了他身前。
她分明还没有陆照阳高,却好似一座山一样,将他和血腥隔开。
陆照阳抿了下嘴唇。
洛甜儿也没想到男人伤得这么重,伤口竟然一点都没包扎。
难怪这么大得血腥味。
她从热水里拧干帕子,蹲下,给男人擦身。
曹灼对陆照阳的反应倒是见怪不怪,但是——
他眯起眼睛,看着面色无波的洛甜儿。
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洛甜儿很快将曹灼的身体擦拭干净,露出那横亘交错的刀剑伤和血洞。
最深的一处在左腹,也是裂得最严重的一处。
洛甜儿不过是轻轻一碰,男人就皱起眉轻哼了一声。
鲜血氤氲而出。
洛甜儿看着指尖的血痕,血迹红中带紫,甚至有些许黑色,不是正常颜色。
“你余毒未清,我救不了你。”
洛甜儿净手,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针线回来了。
“帮我摁着他。”
“绝对不能松手。”
陆照阳没应声,沉默着走上前,将男人死死摁住。
洛甜儿将绣花针穿好,在火上烤过。
她低头看着颤动的皮肉,捏紧了绣花针。
——甜儿别怕。
——就当、就当时处理皮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