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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甜儿猛地屏住呼吸。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魏大夫问个清楚，他那日能够那么果断的从兄长处取血给她服用，说不知道内情是不可能的。
是因为金蚕蛊么？
不，她这般体虚腹痛的情况上次就有，根本不是因为将金蚕蛊引入体内导致的。
……可是她答应了兄长，要在门外守着他。
洛甜儿手指收紧，差点将门柱子掰下来一块。
罢了，不急，不急。
做了几个深呼吸，洛甜儿勉强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重新站直了身体。
她没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余大夫不愧是研究脑子的行家，带叶时夺进屋也不过两个时辰，就擦着手，推门出来了。
“余大夫，辛苦了。”
“我兄长他……”
余大夫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胡子修剪得一丝不苟，没有半点行医救人的气质，倒像是走在路上能随时掏把利剑当街杀人的暴徒。
“无碍，等药效过去即可清醒。”
余大夫瞥了洛甜儿一眼，看她松了口气后连连道谢的模样，又冷漠的收回了视线。
“你们来之前我就说过，你二人只救一个。”
“如今你兄长已经没事了，但是你——”
余大夫指着洛甜儿的脑袋，“你这伤，当今天下，除了我，无人能治。”
“多谢余大夫关心。”洛甜儿福了福身，却不接话。
余大夫又看了洛甜儿几眼，甩袖离开。
他一走，洛甜儿就连忙跨进屋内。
如余大夫所说，叶时夺如今因为药物作用尚在沉睡，眉头紧皱，脸色惨白。
洛甜儿闭了闭眼，在矮榻上坐下。
——
“引珠，你可怨娘？”
“……”
“娘与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让你遭遇过不少笑话……只因为这洛家祖训，每一任家主都需要女儿来继承。”
“娘知道，你一直都很优秀，又听话，又孝顺……娘这一身手艺哪怕是教给你，分明也是一样的。”
“娘……”
“引珠啊，你可怨娘？”
“不怨的，儿子从不怨娘！”
洛引珠被一只温暖的手拉着，最后落到妇人鼓鼓的肚子上。
掌心的触感奇怪又温暖。
洛引珠偏了偏头，然后仰起头，惊诧的看向妇人。
“娘！她、她踢我！”
洛家家主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洛引珠的头。
“引珠，你的妹妹，很喜欢你，她很少动的。”
洛引珠狠狠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又迷茫的摸了摸妇人的腹部，感受着那十分明显的胎动。
他听爹说过，娘当初怀着他时，洛家大夫说这一胎是男胎，又怀得十分凶险，建议一碗红花打掉的。
是娘坚持，才留下了他。
但大夫说的的确没错，尽管怀着他时，娘如何仔细如何注意，做了多少准备，仍然提前发作，最后难产大出血，是在阎王殿走了一遭，才将将保下他们俩的命。
也正是因为生下他，身子亏空损耗太大，娘一直无法再次受孕。
即便如此，整个洛家也没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娘护着他，挡下了来自洛家老一辈的所有指责。
他不恨娘。
即便他无法选择自己是否出生，这一切也不是他造成的，但娘给了他一条命，给了他一个娘亲能够给的全部。
即便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欢迎过这个注定要成为洛家家主的妹妹的到来，但一直到这一刻，妹妹在娘亲肚子里翻滚踢腿，母与子，兄与妹，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触碰起来。
洛引珠忽然明白了什么叫责任。
后来三年的事犹如走马观花，妹妹出生后瘦弱得跟个猫儿似的，不能见风不能见人，稍有不慎就是高热不退惊厥昏迷。
他三岁时已经能替娘亲做许多事，满地乱跑了，可是他这位妹妹一直到三岁都无法开口说话，比刚出生的猫咪崽子还要脆弱。
洛引珠记得，那年除夕，他背着所有人偷偷带了一捧新雪去见妹妹，妹妹伸出仿佛一捏就会折断的手，触碰着那一捧新雪时，露出的笑容。
“哥哥……谢谢你。”
那是洛引珠第一次听到妹妹叫他哥哥。
不过他做哥哥的隐还没有过，洛甜儿当晚就再起高热，命悬一线。
洛引珠满身风雪寒气去见妹妹的事自然包不住，立刻就去谴去跪祠堂，一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何等的脆弱。
也是他，差点害死了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关在房里的妹妹。
那之后大半年，洛引珠就再也没见过妹妹。
一直到秋分，有个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哒哒跑来，圆圆的脸蛋带笑，捧着一张红透的枫叶，送给了他。
“哥哥！”
“这是甜儿出门见到的第一朵花！”
是他那已经养好了身体，可以自由活动，只取了小名叫甜儿的妹妹。
只是妹妹似乎一直很忙。
她的身子分明才刚刚养好，却立刻开始学习家中的事物，制皮技艺，秘密工艺。
他能见到妹妹的时间屈指可数，偶尔一连三日都看不见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母同胞，妹妹对他十分依赖，没有半点隔阂和生疏，就好像她哪怕因为他，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半年之后，着急跑来见的第一人就是他。
她把从房间里出来，第一眼见到的美景捧到了他面前。
洛引珠又记起了妹妹第一次叫他哥哥时的心情。
不过幽州洛家表面看来和穆友善，实际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家，在他一次意外撞见了族里对妹妹的训练之后，族中就出现了要将他驱逐，甚至为了保密要杀死他的流言。
当年妹妹还未出生，娘亲是洛家唯一的家主，现在妹妹已经康健，天赋比起娘亲只高不低，族中已经对娘亲这些年的做法十分不满，这一次要对他出手就是一个下马威。
他们要重新将娘亲掌握在手里。
这是娘亲也压不住的情况，洛引珠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
“不可能！”
“你们敢动我兄长，我就先杀了你们！”
这件事的最后，是他发下毒誓将洛家一切都保密，誓死效忠洛家，随后被送去了襄广王府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