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以武立足,即使如今呈现落魄之象,但府邸甚是恢弘。
整座王府很大,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的府邸,布局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回旋,雅致又不失大气磅礴。
这府中花园子虽然只有二三十亩,但花木扶疏,曲径通幽,一路绕树穿花,又过了一处蔷薇架,总算是到了檀香梅那里。立时就有一阵扑鼻的幽香迎面而来。
但此刻明柏根本没有欣赏花园的心情,径直走向叔父的书房。
亲王之尊,其书房又怎会寒酸,书房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水墨画,画中是一座巨城,那是如今的魏王府昔年起家的地方,燕云北平城。
书房桌前,香气袅袅,香炉里燃着幽香四溢的檀香,让人倍感安宁。
书房左侧,一幅精致的檀木架子上,挂着一副黑色的铠甲,细看甲胄之上也有些许残缺和磨损,一看就是主人曾穿着它,在战场上厮杀。
书房正中一张靠背榻椅,椅子上铺着一张华丽的锦垫,想来坐上去一定会倍感舒适。
但此刻坐在上面的魏王明锵虽满脸慈爱,但心里可一点都不舒坦。
他那刚闯下大祸的侄儿,居然提出了要分府别住,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周建国初便给立下祖制,除了魏王爵这个太祖亲赐的特例除外 ,其他亲王爵位从没有世袭罔替一说,第一代王爷薨了之后,袭爵之人便需降爵一等,改为郡王,除非能上战场立军功,保住爵位,不然以此类推几代人之后,就会变成空有皇族子弟名号的普通人。
且宗亲们在府中儿郎长大之后,必须分家,除过世子以外,其他的儿子必须分府别住 ,从此自食其力,这是一种限制宗室发展的一种策略。
毕竟宗亲们本就有诸多特权,若是不加以钳制,只需三五代人给力,就能发展成超大的家族。搅动天下风云上千年的士族豪门都是这么来的,皇室又怎会容许自家后院起火呢。
明锵当然知道侄子的心思,也明白这是一次试探,更加明白这试探多么无耻,也对明柏彻底失望了。
诚然岳父家实力雄厚是好事,但如今刚刚得了点实惠,就这般按捺不住,不想着攻略官场,不想着顺势进取,却急着回家向叔父秀肌肉,嘴上虽然没说,但想要世子名分的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明锵看着眼前的侄儿,心中已经冰冷到了极点,但面上仍是一派慈爱神情,经过小杨氏的风波之后,他本来就怀疑明柏有份参与坑害明松,但碍于情面和时局,且自己那儿子确实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这才没有发作。
而且你刚刚闯下大祸,害得整个王府面临危机,连自家儿子都摔傻了一个,自己屁股都还没擦干净呢,就敢来我面前那闹腾? 这是欺吾老无力?
一股邪火从明锵的心中冒起,他决定这次要好好收拾一把这没良心的蠢侄子。
其实明柏根本没打算搬离王府,毕竟他意在王位,搬出王府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先前在岳父面前承诺分府别住,完全是为了说起来好听,此后只需要以“叔父抚养我长大,如今年老我如何能不尽孝”,为由来反悔,任谁都不能怪他。
但他没想到,在他眼里已经大半个身子已经躺进棺材的叔父,远比他想象的要坚毅。
也许是明柏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他根本没有想过,那些真正在战场经历过生死之间那份大恐怖的人,岂会被他随意拿捏。
事情的走向完全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发展,他始终认为,叔父即使今天不会许诺立他为世子,也应该会好好安抚他,说一些类似“沂哥儿多病,你当勉力之”的话。
但事实是叔父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甚至大方的表示愿意给自己分家,除过本就属于明柏的那一份财产,他还会再给自己添一分,甚至许诺会把一座位置和装潢极好的宅邸送给自己。
在明柏尚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明锵已经吩咐下人去寻找术士来估算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一天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柏再蠢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了,自己的行为显然是激怒了叔父,但其实他心里也并不惧怕。
正如昔日王位跳过年幼的自己传给叔父一般,在沂哥儿体弱多病的情况下,朝廷不可能同意其袭爵,自己还是最有可能的袭爵人选,且如今还有岳父家助力,他自信心满满。
只是他还不知道的事,因为他今天的愚蠢行为,他将彻底失去袭爵的可能。
因为他认为时日无多的叔父,硬是在只剩一格电的情况下,生生熬了十几年,重新培养了一个接班人。
因为他的岳父家,根本不希望他袭爵,魏王对大周来说是一杆旗帜,承袭了魏王爵位是一定要上战场的,而且上代魏王就是出征期间意外过世的,如今的魏王也是因为上战场落下旧疾的,他们怎么可能让卢盈有做寡妇的风险呢。
但显然明柏根本想不到这些,也预见不到今后王位承袭的走势。
事已至此 ,明柏分府的提议就像一支箭,被搭上弓弦后就不得不发了,在他假惺惺的拜谢叔父之后,便离开了书房,此后便开始筹措分府的事宜。
卢氏见过那座即将属于自己的大宅子,也欣喜于自己终于能做家中唯一的女主人了,所以整日上上下下操持打点,忙的不亦乐乎。
而王妃也总是要做做样子的,偶尔带几个物件当众出现送给卢盈,再给一点装潢摆设上的建议,都是当家大妇,做面子的功夫总叫人挑不出毛病。
而明柏即将升职,最近总是忙于应酬,如何巴结新上司,与新同僚打成一片,这从来都是一项技术活,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不过显然明柏做得还不错,毕竟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的撒出去,总是要有些效果的。
天佑二十一年,二月初五,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宜入宅,宜搬迁,宜破土。
可在那之前却有两个人的去留颇为棘手,但又必须解决。
小杨氏虽然伏诛,但她留下一个庶子,原本卢氏是当家大妇总揽家事,妾室之子由她抚养最妥帖。但毕竟是生死仇敌之子,若是由卢氏带在身边抚养,她觉得膈应。
叶氏无辜受难,也留下一个庶子,如今摔成了傻子,若是带在身边养着,不仅卢氏连明柏都觉得都觉得膈应。
想来想去都不好解决,夫妻二人倒是犯起了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