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基二十年的庆贺典礼宏达无比,所有亲王全部从封地赶回京中,在京的所有五品上官员全部入宫。
皇帝在承乾殿设宴千席,与所有人一同庆贺,他这二十年没有任何丰功伟绩,却也没出大乱子的成就。
情况完全不出魏王明锵所料,晋王左右逢源,完全不顾太子阴沉的脸色,与六部的高级官员和实权重将交杯换盏,夺嫡之心都懒得遮掩了。
而此刻作为大周唯一的异姓王,但手中却无任何实权的魏王明锵,晋王只是不咸不淡的问候一声,就赶紧与旁人寒暄去了。
皇宫的宴席本就食之无味,但还必须对人笑脸相迎,再想想魏王府这尴尬的处境,明锵在宴席结束之后,就匆匆赶回府了。
这就像是同学会,往日你总是同学中最靓的仔,如今落魄了,看着别人开心叙旧,你无论如何从都很难在心态上真正的快乐起来,除非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纯憨包。
明锵本就满心的不痛快,回到王府又看到府上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做事小心翼翼,像是怕被责罚。
魏王府虽规矩极严,但魏王夫妻待下还算和善,府中下人极少出现这样的神情,且今日是除夕之夜,一般都是阖府同乐的日子,一个个都跟哭丧似得脸,这不是招晦气吗?
见此状,明锵便知府中发生了大事,马上召来了多年的心腹管家,从其口中得知了府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此刻已是戌时,富丽堂皇的王府正堂,虽上下张灯结彩 ,却无半点喜迎新春的祥和之感。
明锵端坐于正堂主座,面前的双耳福纹祥云炭炉里,银丝碳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这是一种烟少耐烧且燃烧的过程中会散发清香的一种名贵木炭,非是豪门巨富之家,根本用不起。
但此刻再名贵的木炭也不能为明锵带来丝毫温暖。
当初明氏在齐国称霸天下时,乃金陵豪族,后天下大乱,但金陵乃大齐国都,明氏本家虽能自保却必须与作乱的明重划清界限,而明重的八个亲生儿子,在建国初的几番大战中,折损的只剩一个。
如今的魏王一脉,乃是全靠明重幼子明谙传下来的,当初明谙一心为国,将明氏在燕云的基业整个交还于仁宗皇帝,让后世子孙失去了最重要的根基,又经由他的教导,其子孙各个好战善战,因此战死沙场不再少数。
百十年过去,魏王一脉子嗣稀薄,这一代之中本家唯有一个明柏还算看得过去,如今他的后宅又闹出如此丑闻。
明锵其实早就知道明柏虽稳重但无大魄力,虽有略有急智但却小肚鸡肠,都是些小聪明,根本难成大器,可他实在没得挑也没得选。
自己已经满头白发,且昔日旧伤还频频发作,唯一的孙子还缠绵病榻,待自己百年之后,目的唯一有资格继承王位,并且还有一点希望能使魏王府不再继续沉沦的人,唯有明柏。
所以在王妃告知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染上脏病也许有蹊跷的时候,明锵没打算深究。
事已至此,此刻追究此事只会令明柏难堪,而魏王府也好,自己那唯一的孙子也好,总归需要一个人来照看,而目前来说,这个人只能是明柏。
明柏这个继承人也好,今日放弃追查也好。
其实都是一个委曲求全的结果,满心无奈的老魏王明锵,现下只能用一个更加委曲求全的方式。
去忘记明柏的嫌疑,还得出手帮他杜绝家丑外患的可能性。
“那卢氏实在愚蠢,收拾一个小妾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不过好在都是下人,该打死的打死,该发卖的发卖,该收买的收买,倒也不算太难处理,让王妃出面处理即可。”
“卢氏受如此委屈,还需好好安抚,卢家乃大助力,万万不能得罪。”
明锵考虑到了一切,唯独不害怕明柏不处置那青梅竹马的小妾,因为他知道,明柏没蠢到那个地步。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一会光着上身并背着一根荆条的明柏就跪在了他面前,涕泪横流地诉说着自己冤屈。
当然明柏嘴里那些大兄之事绝对与他无关的话,明锵是不相信的。
那些对王位绝无觊觎,此生定然扶持侄儿,使其安坐王位的话,明锵也是不信的。
但话虽如此,既然自己没得选,就只能装痴作傻了。
“你大哥轻浮乃是早有之事,与杨连何干,更与你何干。”
“叔父不曾疑心于你,你且安心。”
“只是今日之事甚是棘手,你当需处置得当,往日我知你沉稳,故不愿插手你内宅之事,但今日却要与你言说一二,那卢氏乃是大妇,你怎好独宠妾室而冷漠了正妻。”
“卢氏乃名门之女,便是有些小性子,你做夫君的也当体谅。”
“其父兄四人前程似锦,背后更是范阳卢氏,不用我说你也应当知晓,日后我为你运作之时,若得其助力,当事半功倍。”
这些道理哪怕往日明柏想不明白,现在也肯定心里有数了,他知道妻子在岳家颇受岳父与几位舅兄疼爱,也知道岳家是那种正处于上升期的书香门第,一家人里足足四个进士,万一其中有一个成功入阁,那他这个妹夫,将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想到此处,明柏悔恨不已,往日里自己对承袭王位十拿九稳,总觉得自己以王者之尊,何必受卢氏的气,故而处处冷漠。
如今小杨氏愚蠢找死 ,倒把自己给牵连进去了,如今叔父虽嘴上说的好听,却也未必不会在自己承爵的事上设阻。
想到此处,明柏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本来承爵之路何等顺遂,自己和叔父俨然情同父子。
如今就因为一个妾室,就因为区区一个卑贱的妾室,几乎令他万劫不复。
明锵见明柏一脸懊悔,便知侄子已经得了这教训。
更明白卢氏再有气,也已经嫁明柏为妻了,还诞下了嫡长子,只要明柏能像在自己面前这般伏低做小一番,事情是能解决的。
而明柏从小就是由明锵亲自教导,他对侄子的演技还是放心的。
“你这今日应也累了,处置了那贱婢也去歇息吧。”
“明日你早些登门去拜见你那岳父,需要怎么做无需我教你了吧。”
“只有一条你要记住,你岳父最疼爱幼女卢盈,洛阳人尽皆知,若卢盈过不好,恐怕他不会为你助力。”
明柏此刻哪还敢不听,连连称是。随后向明锵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看着明柏离去的背影,明锵暗暗失望。
“亡羊才知补牢,家宅之内尚不能安,何以领一军为将,若不能领一军为将,何以重立我魏王府威名,老天爷啊,何故不肯赐我明氏一英才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