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锈红色头发的男孩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地向身旁摸索。
“汉娜……”
“汉娜?!”
男孩儿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从草堆上爬起来。
他的妹妹不见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汉娜是谁?”
目盲使得他没法看见声音的主人,但他的耳朵却很清晰地辨明了声音的源头。
他激动的扭过头,一双褪色的眼睛茫然而坚定地扫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我的妹妹!一个,一个大概到我胸口那么高的小女孩儿!”
“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就像红椒果一样,很显眼的!您见过吗?她应该一直和我在一起。”
对面的声音长久地沉默,只有他的呼吸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男孩儿静静地,屏住呼吸。
“我很遗憾,孩子。”
“我从河里捞起你的时候,你的手里只有一块碎布。”
可是男孩儿没能等来好消息。
他无力地跌倒在地上,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对面的男人长叹一声,起身走了过来。
“你几乎断气也没松开,我以为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没给丢掉。”
他将一块碎布递到男孩儿的手里。
“节哀。”
男孩儿愣愣地看向手中的碎布,目盲的他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这块碎布的手感,他只需要放在手里就能知道,这是他的妹妹,这是汉娜身上的。
他把妹妹弄丢了……
他的眼睛酸胀,鼻子里也闻不到味道。
可是还是流不下一滴眼泪。
死寂的心不会被时间垂怜,斯诺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困意。
可是那个男孩儿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布条,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不会是挂了吧?’
斯诺将一条烤鱼递到了男孩儿的面前,没有怪诞化的怪物仍然是可以食用的范畴。
烤鱼的香味儿飘进两人的鼻子,自己的的厨艺依然那么棒。
可是男孩儿却还是像死了一样,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了他大抵还是活物。
‘奥,这是心死了。’
‘嘶,草率了。’
早知道就把他送出去,把妹妹给留下好了。
进度陷入死循环的斯诺决定先睡一觉。
‘哆啦影梦,你怎么看。’
【或许可以带他回血涂的族地看看?】
【失去了亲人,仇恨依然是一个不错的驱动力。】
‘不靠谱啊,他眼睛都瞎了,还怎么回去看,看。’
斯诺在两个看字上加了重音,觉得影子的建议并不靠谱。
【那就只能从他的妹妹身上下手了。】
斯诺小手一摊,然后朝着影子伸出小指。
‘可是妹妹已经送走了捏,我没用的只会提垃圾建议的助手。’
‘啧,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无情的官邸主人嫌弃地摆了摆手,直接退出了意识空间。
影子一脸不忿地伸出他的尔康手却依旧没能挽留他的小燕……啊不,他的老板。
【不是,你!……啧。】
视角回到现实。
斯诺享受了一次久违的睡到自然醒。
然后起床后发现,地上的篝火早已灭掉,只剩一地炭灰,好在也没有不长眼的怪物怪诞之类的靠过来。
男孩儿依旧摆着那副断线木偶的动作趴在地上盯着手里的布条,一夜没睡,双眼通红。
“你看不见为什么还要看?”
“……”
“鱼就在你嘴边,我再给你热热?”
“……”
“多少说点什么呗。”
“比如说你的名字什么的。”
这一幕好熟悉啊……
“……”
“啧。”
软的行不通啊。
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斯诺粗暴地抓住男孩儿的衣领。
脚步声,带着气恼的情绪,显得有些杂乱。
男孩儿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里的布条。
鞋子踩在枯落的树叶上,男孩儿的耳边响起了水声。
他们回到了斯诺救起他的那条河流。
“我以为救起的是一个落难的同胞。”
“不曾想竟然是一条死鱼。”
他将男孩提在半空,脚下便是湍急的河流,食肉的怪鱼们随着太阳信徒们带着火焰离开而重返故地。
它们的眼睛里是新鲜血肉的渴望。
男孩儿的耳朵里甚至能听见,听见它们为了他着具美味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从水中跃起又跌落的声音,它们溅起了一道道水花。
“我现在就把你放生。”
“没准你还能找到你的妹妹,在河底,或者某条鱼的肚子里。”
斯诺抓住男孩儿衣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
脚下就是不容置疑的死亡。
一个重伤且心死的孩子,将他丢进满是食人怪鱼的河里,除了被吃掉不会有第二条路。
斯诺的最后一根指头钩住男孩儿的衣领。
他准备再给这个小子一个机会。
“我路过了河流上游的那处聚落,除了焦尸和黢黑的土地什么也没留下。”
“一支狼旗不该就这样被遗忘,我有一种预感。”
“它的族裔仍留存在这片土地上,小子,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的族裔们正等着他为他的狼旗复仇呢。”
斯诺的话微微触动了男孩儿枯死的内心。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已经,死了。”
背后传来粗重的喘息,他似乎被什么激怒了,却又很快平复。
钩住男孩儿衣领的手指缓缓松开。
“你自由了……”
男孩儿的再也没了一丝牵挂,无论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
他的身体开始坠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谢谢。”
“我谢*!”
砰!
斯诺觉得自己从没遇到过这么死硬的家伙。
他在男孩儿即将坠入鱼口中时将他拽了回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连死都不怕。”
“死都不怕了!!”
斯诺气恼地扯下了几十根狼毛。
“让你去给你的狼旗复仇你反倒怕的去死?!”
“哈!”
“这可真是,哈哈,这可真是,笑话!!”
“懦夫!你让你的家人!你的妹妹!甚至你的狼旗蒙羞!!”
“懦夫!!”
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的男孩儿痛到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有多少所谓的狼旗荣誉感。
孩子的世界不大,他的心里现在大部分装的是自己的家人,他的父母,他的妹妹。
如今他的心里空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于是在狼群中与家人团聚就成了他最后的执念。
哪怕忍着剧痛,他还是挣扎着往河边爬。
斯诺忽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或许他真的不该把这个男孩儿留下,十一二岁,正是最执拗,也最愚蠢的年纪。
或许就这么看着他葬身鱼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个屁啊。
斯诺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情绪,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