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希揉了揉太阳穴,撑着床榻起身。果然就算是圣级仙子也不能贪杯。
现在昏昏沉沉的,闷得慌。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她喝断片了。
时希扭头,瞥见门外站立的她名义上的护卫。怎么和昨天感觉不一样了呢?
越看越不对劲,她眸光一暗,当着那人的面化为星光离开。
黎灰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马脚。他换回了华服,法杖在手,心里舒坦了些。迈步正欲离去,熟悉的清冷声线从他身后传来:
“御王阁下这是想要去哪儿?”
黎灰下意识开口,“去找……”刹住了话茬,强装镇定道:“好久不见,亲爱的挚友。”
时希不紧不慢:“你来找我有事吗?”
“堂堂时间之神待在梦境这么长时间,你觉得好玩吗?”黎灰眼里带着兴味,“瞧瞧某人昨晚干了什么吧。”
“什么?”时希不解,她不就喝了一点儿酒吗?
黎·大冤种·灰:合着受罪的只有他是么?
被迫带着幽怨的某人,时希忙着离宫和华灵汇合。
黎灰瞧着和灵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华灵挑眉:“孟艺的手艺倒不错。”除去德行问题,可以打个四星好评。
“时希,你的朋友挺多的。”华灵凑近她开口,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朋友。
“人类,我和她是挚友。”黎灰沉声。
呃,说话方式也挺特别的。
时希朝他投去一瞥,怎么御王来了梦境跟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呆了。
华灵不经意间扫过两人,眸光微暗,神色晦暗不明。随后扬起一抹微笑:“走吗,时希?”
“嗯。”
街舍闹市。
两人在前面亲和的漫步,黎灰跟在后面,倒真像个护卫,一个黑着脸的护卫。
“时希,你朋友好像不高兴。”华灵悄悄出声,像这种高深莫测的人,最好离远一点。
时希斜睨过去,正欲开口,突然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入怀中,她下意识伸手扶住怀里的身影。
“娘亲!”小孩甜甜出声。
黎灰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就黑了一个度。
时希:“……?”
她垂眸,小孩还是抱着她不肯撒手,顺带还在她怀里蹭了蹭。
华灵默默地离黎灰更远了些。
时希合眼,再睁开时已经了然。蹲下身,轻柔地托起小孩的头,从容淡定道:“小丫头,挺聪明的,那些人已经走了。”
小孩这才自己爬起来,扬起笑脸:“失礼啦,美人姐姐。”
时希站起身,向着不知所以的另外两人解释:“这小孩子是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
衣襟忽然被拽住,时希低头,眼含不解。“带我走吧,姐姐,我没有亲人了。”小孩灵动的双眸含着哀。
时希蹙眉,应当是这眼神太像一个人,竟就这样应了下来:“好。”
黎灰定定望着她,深不可测的灰眸中藏着探究。在梦里待久了,高贵冷清的时间之神也发善心了?
“阿娘给我取名为南桉,安乐无虞的南桉。”
南桉?是个好名字。
时希抱起南桉,小丫头轻得跟什么似的。将她放到黎灰怀中。
黎灰僵硬的手直挺挺地抬着南桉,好歹也没有直接扔出去。时希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弧度:“我亲爱的挚友,帮忙照顾一下吧。”
说着,带着华灵很快走得无影无踪。
望尘莫及的黎灰:这场景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第几次被迫收拾烂摊子了?
不过,时希看起来挺轻松的。或许在梦境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与此同时,两人穿过熙攘的街市,华灵带着时希拐了又拐,到了古城的边缘。
走在前面的华灵突然停下了。
“时希,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吧。”华灵敛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时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却还是让她离开了。
动了恻隐之心,这是大忌。
可华灵,和灵妹妹真的好像好像。
日光渐渐西斜,却没有平日的和煦,有些冷清。天边燃起一抹刺眼的红……
时希到底按捺不住,回到古城中心,却被滔天的火光染红了眼。木然地继续向前,她时不时被人群撞得趔趄,却恍若未闻。
每踏出一步,她的心便沉一分。
那控制不住映入她眼帘的是什么? 是刀光剑影,是血色满天。
那震得她头疼的又是什么声音? 是幼儿啼哭,是哀鸣阵阵。
她的眼神渐渐暗下来。呵,这是个梦啊。她每时每刻都无比清楚,孟艺想用噩梦来压垮她,倒是好算计。
压下心底的刺痛,她的步伐越来越快。接近宫城时,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华灵被穿盔带甲的士兵围在中央,傲立于高台之上,俨然一个领袖。
看见时希,她仍旧是温温柔柔地面带笑意,一步步靠近她,“重新认识一下,我的储君殿下。”
时希眼底不带一丝情绪,“为何?”
华灵微微摇头,避开了她的问题,柔声道:“那么时希,告诉我,你又在透过我看谁?”
时希哑然。
“你瞧啊,时希,”华灵语调平和,却透着刺骨的凉,“你用对别人的情感诓骗我,又怎么能怪我欺瞒你?”
是她的错,就算是梦中人,她也应当将每个人看做独立的个体。时希敛眸,心头忽然抽得疼。
华灵柔柔地笑道:“储君殿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一国公主,万人之上,而大景,是我有着血海深仇的敌国。”
她瞥了时希一眼,“所以我踏着尸山而来,所有挡我的人都只剩一具白骨。”笑意盈盈,幽幽的眼神发出疯狂的光。
时希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她淡淡道:“你确实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在华灵愕然的目光下开口,“可是你,到底还是不如她。”
她的灵妹妹,即使身在磨难之中,也始终保持着至纯至善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