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里大前门牛屋北共有十三户人家,易其马的家在牛屋北第一排最东头。
一日上午,掩埋了夭折孩儿后的易其马媳妇,伤心过度地坐在床沿哭泣。哭着哭着,她的眼前又幻化出夜间离奇的一幕。
因为担心孩子的病情,夜已很深的时候,易媳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大概也没有睡得太久,就感觉胸部被什么压住,怎么也喘不过气来,憋得十分难受。她拼劲全力地努力呼吸,终于在她“哇”的一声中,胸腔打开了,她也因此醒了过来。
想着刚才的情景,似梦,又不似梦,但留下了浑身出了细汗的惊恐。虽然夜光从窗户纸上透进了一些,但屋内还是比较黑暗。因为心里仍然惊惊慌慌,她就准备点燃洋油灯让屋子亮起来,好平复一下内心害怕的情绪。
但是,当她将眼光和手同时投向大床前放着洋火和洋油灯的桌子的时候,借着外面从窗户透进来的一丝丝天光,她惊骇地发现桌子上坐着一个毛茸茸的怪形。
“妈呀。”,易媳在心里惊叫一声,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赶紧收回了准备拿起桌子上的火柴点燃洋油灯的手。
她用手扭了扭易其马使其醒来,并颤颤兢兢地给他耳语:“往床头桌子上看。”
听到这样的耳语,易其马也瘆的精神紧张,他便攥紧拳头用眼瞄起了桌面。
“没有什么呀。”他在心里说。但媳妇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于是,他又睁大眼睛仔细搜寻。仍然没有看到什么。
“甭紧张,没有什么的。”
“没有毛茸茸的怪形吗?”
“没有。”
当易媳再去看着桌面的时候,那个怪形真的没有了。
已经完全苏醒的两口子想起了生病的儿子,他们点燃洋油灯查,所好一切正常。但当他们又一觉醒来,已经是东方泛白,他们发现儿子已经全身冰凉,断了气了。
悲痛万分的易其马和易媳,就趁早晨人少,将儿子埋到了乱坟岗中。
回到家中,易媳的哭泣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不一会儿,易其马家几乎坐满了左邻右舍的新老媳妇。
“他大嫂子,人死不能复生,甭哭了,会伤了身子的。”一个辈分长于易其马的媳妇心疼地说。“他大嫂子”的“他“”,是指说话者的孩子,类似以其孩子称呼他人,这在当地十分普遍。
“大婶子,原来多好的弟弟呀,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太可惜了,到底为什么走的呀。”这样的劝慰似乎是适得其反,易其马媳妇抽泣得更狠、哭的更伤心了。
“大嫂子,孕个孩子不容易,生个孩子得赌上自己的命,这年月养个孩子也很艰难。如今都七个月大了,走了谁不掉泪呀。所好,你已经有一个闺女了,而且你才不到三十岁,还年轻着呢,这就是资本,接着再生他十个八个的。”
“对呀,甭哭了,哭伤了身体可对今后不好。”
也许这样的安慰正好对上了易其马媳妇的心思,易媳停止了剧烈的抽泣,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团湿湿皱皱的手捏子(当地对手绢的称呼),擦去满脸的泪水,并边断续小声地抽泣,边似回答问题地自言自语叨念着:
“孩子已经大半岁了。前几个月没什么病,我的奶水也算足,所以没费什么劲就养得越来越喜欢人。”
“嗯,嗯,我们见了都要抱一抱,逗一逗,心里乐开了花。”一个媳妇情不自禁。
“是啊,是啊,多好的孩子。”大家七嘴八舌
易媳的抽泣陡然间似乎加重了一些,能感觉到她在努力的控制情绪,继续叨念着她心中的话语:
“可是近二十天,孩子逐渐变瘦,而且也没有以前欢活。我知道我的奶水没有以前充足,就时不时地给孩子喂些红薯搅拌的厚糊糊,孩子的精神头似乎旺了一些。”
“你想的还是很周到的,不要再懊悔自己了。”
“是啊,是啊,懊悔是魔鬼,对自己可不好。”
“那怎么突然急转直下了呢?”
大家又不自觉地插了几嘴。
“最近三天,孩子忽然拉肚子了。但一点也不严重,便的次数只比平时稍多。俺就按时给他吃黄连素。但非常奇怪,黄连素原来的效果可好了,吃一次就有明显好转,但现在却怎么也起不了作用。俺估摸着再吃几次一定会好,毕竟前面的药效在那儿。”
说到这儿,易其马媳妇突然放声大哭:“哪知突然之间孩子就断了气儿,几天前的夜间,俺在桌子上,看到了毛茸茸的怪形。我可怜的儿啊,你走与怪形有关吗?”
大家又是一阵苦口婆心地劝说。
“唉,这样的年头,庄里还能生下三个男孩,大家都说三个孩子长大后一定有福,谁知刚刚来了一个,就又走了一个,皇天您睁睁眼,把他们都保全下来不好吗?”不知是哪家媳妇悲情地感叹!
片刻沉默之后,一位媳妇毒舌道:“听说三天前西北高地的那个新生孩相貌怪异,全身黑毛,是不是夜间演变成了桌子上的那个毛茸茸的怪形来“克”孩子的呀,如果是个‘克鬼’(克,当地语,“我活他死”的意思)托生的话。那别的孩子就遭殃了。”
大家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或惊愕或反对或同意的表情。
易媳先是愕然,再是迷惑,随后是双拳锤墙大哭。她似乎神智不清了,随后疯了般冲出屋去。
屋内之人急速追赶阻拦,恰巧此时门外正好走进一女,与易媳撞个满怀。来者见此形势,紧紧地抱她不放,在众人的协助下将易媳拉劝而进屋内,避免了一场可能剧烈的冲突。
要知所来何人,孩子所死何因,且看下章分解。
正是:
毒舌妇言语刻薄,易家媳心如刀割。
怪孩克死无稽谈,却惹易媳愤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