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月前脚刚走,郑布山后脚就急匆匆地步向自己的住屋,他迫切地想看到孩子长得到底有多怪异,是否到了只能扔掉的地步?
文王塘庄在西边没有三河前,虽然东有木山山水沿羊马口河而下,北有深不见底的文王大塘,但极少有河堰被水冲破,水流灌入村庄。关键原因是羊马口河即使到了洪水季节,流量也甚是有限。但自从有了三河后,隔三差五的年份,会遇雨水暴丰,三河之水就波浪连天惊涛拍岸,岸低或岸虚之处,决口就成为必然。所以,文王塘庄的高地便成为稀缺,只有具备较长居住历史,且在家族排序中一直靠前的儿孙,才会留在高地。
西北高地跳水的郑布山继父这一辈,共有五个弟兄,郑布山继父是最小的老五。老大(郑布山亲生父亲)留在了原宅。老二、老三后来搬到了地势相对低洼的“家后地”。老四则搬到了“涯子上”,成了那里当时仅有的四户人家之一。老五一跳洪水,不知去向,身后的孤女寡母就留在了原地
郑布山亲生父亲,虽早年丧妻,但膝下仍有三子。长、次之子结婚都是新建的房屋,老房分给他们仅做锅屋(厨房)。待到老三郑布山娶妻,就没盖新屋。此时跳水老五的女儿早已嫁人,仅剩郑布山的小娘还在。于是,郑布山就过继给小娘住上了正房,小娘则搬到了偏房生活。
可想而知,郑布山的住房是十分老旧的。虽然老旧,但仍能看出当年没有几家可以建出的风采:青砖垫基墙底,门窗全包青砖,屋顶虽是苫草,但有青瓦压脊。不过,因为年久失修,每每遇到下雨,屋漏需要盆接了。至于锅屋,仅是靠着山墙建一搭棚而已。
其实,村庄内还有不少比较高的地方,比如中心地、大前门、栗树顶等等。
急匆匆的郑布山瞬间就到了屋内。打眼一看,男孩一枚,心中暗喜;黑紫毛孩,体格小、瘦、弱,又让他直犯嘀咕:大灾之年,能否养活?今后成人,样貌奇丑?脾性无常?身体虚弱?前景堪忧?总之心中片刻涌上来的都是担忧。但郑布山明白,绝对没到要扔的程度,因为既不无脑,也不脑后勺长嘴,远没有老人所说的必须扔掉的症状。不但不会扔掉,郑布山还暗暗给怪孩起了一个叫恩之的名字。
此时的郑布山,在离家十八华里的广一小学教书。那时的十八华里,算上是远得离谱,因为仅靠脚步丈量里程,郑布山只能是周末回家。所以,为了避免月子里中了风寒,更是为了一步不离地照顾身体虚弱、没有精神、不哭不闹、脸色又有了黑中透黄的儿子恩之,厂一宝只有让七岁的闺女小菊到大集体的食堂领饭。小菊挎着个小篮子领饭去了,厂一宝心疼的目光一直看到孩子走出视线。
“打饭啊,小菊。妈妈呢?”是负责打饭社员的声音。
“在家看着弟弟呢,表婶。”郑小菊是小大人的情态和语气。说完,小菊就提了装了几只蒸熟的胡萝卜和红薯,以及四大勺子玉蜀黍粥(当地语,玉米粥)的篮子走开了。
“小心甭绊倒啊,小菊。”中心地的董春月边疼爱地摸着小菊的头,边和蔼可亲的叮嘱。
“嗯,婶。”小菊点了点头,给了董春月一个感激的眼神。
“多懂事的孩子啊。”董春月情不自禁地夸了一声。
小菊回来了,所领之物已经没有了一点热气,且孩子的小手小脸冻得冰凉冰凉,厂一宝心如针扎。
“快把手儿伸过来,让妈妈吹吹、暖暖。” 厂一宝拉过闺女的小手边轻轻地揉搓边不停地吹着热气。
“俺娘,不凉。”
“这还叫不凉?都跟冰扎似的。”
这个时候,小菊突然看到门外飘起了雪花。
“俺娘,下雪了,老爹(当地对爷爷的称呼)挑来的两大筐银杏叶晒干了。俺得赶快把它弄到锅屋去。”
“俺娘俩一块弄。”
“不要,您不能受凉,俺娘。”
“一会儿的事,没事。”
不一会儿,晒干的银杏叶就被运到锅屋了。这个锅屋,与住屋共用一堵墙,而郑恩之的睡床,就紧紧挨着这堵墙。
将晒干的银杏叶搬进锅屋后,郑小菊领的饭就更凉了。好在产妇之家得以允许动用锅灶,好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的“送奶糖”不像娘家那样必须生男十二日生女九日送。在这个特殊的年月,生了孩子的第二日,近邻就会你家一些鸡蛋,他家一些挂面地上门了。有了营养,产妇的奶水才催得快啊。所以暖完小手后的厂一宝还可以动用锅灶,让孩子和自己吃上一口热饭,再补充些“奶糖”,保证恩之有乳可食。不过,这些奶糖可是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说来有些令人难以置信,银杏叶堆到共用墙后,郑恩之黑紫,后来也许是身体虚弱导致的又有些变黄的脸色,逐渐有了一丝鲜红的血色,而且也会时常动动小手蹬蹬脚,以及偶尔的哭哭闹闹了。
厂一宝又联想到银杏叶的到家与恩之的出生,感觉银杏叶可能存在着某种神奇,而且这种神奇的效果,与银杏叶和孩子的距离有关。但银杏叶是她和小菊运过去的呀,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呀。厂一宝决定,再次扒开银杏叶堆,看看是不是又藏进了什么秘密。
要知厂一宝扒开银杏叶堆是否会发现什么秘密。请看下章分解。
正是:
黑紫毛孩生命到,来到世间体弱小。
“奶糖”送得人心暖,银杏叶奇待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