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着。
其实佟思雅也忙得不行。
她全身心投入工作,将单位的翻译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
因为她希望汤姆威廉与谭工的合作能尽快完成。
毕竟这“间谍”事件就像一柄挂在帐子上的利剑,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在她熟睡的时候落下来……
当然了,佟思雅知道自己坐得直、行得正,且有谭工等人的信任与周少岳的看护,间谍的罪名落不到她头上来。
可她还是担心,万一汤姆威廉是在机台交接好之前出了事儿,那岂不是又要影响到机床厂的生产情况了?
所以啊,目前最好就是加班加点的工作,让汤姆威廉早点儿干完活。
到那时候甭管他俩谁是间谍,只要没有影响到机床厂的生产与运行就好。
一转眼就到了国庆节前一天的中午。
佟思雅又被倪圆圆抓去彩排。
现在佟思雅已经可以很自如的表演……不,凸造型了。
并且得心应手。
下午下班时,倪圆圆特意交代佟思雅,“……思雅姐你可别忘了,明天一早上五湖电影院去啊!七点半!别迟到了!”
佟思雅应下。
第二天,国庆节假期第一天,佟思雅早早起来吃过早饭,独自一人提前骑着自行车去了附近的五湖电影院。
靳野得照顾俩孩子,晚一点儿才能带着孩子过去。
佟思雅赶到五湖电影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
正式的文艺汇演要到九点才开始。
但八家工厂的参演人员需要提前来踩场子、彩排一下,再加上组织方还需要收拾舞台什么的……
在倪圆圆的指挥下,机床厂的职工们开始了演出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彩排完,大家就排着队的去了更衣间换好演出服,然后坐在后台处接受化妆。
佟思雅两世为人也不会化妆,只好乖乖坐着,接受金小丽的化妆术。
化完妆以后——
佟思雅掏出小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哇,好丑。
她虽然不是舞台剧里的主要表演人员,却承担着“舞台白月光”的重要任务,所以她的演出服也是最华丽的。
是鲜亮的大红色镶了亮片的维吾尔族华丽长裙。
再衬着脸上像刷了白漆的脸、乌黑光亮的眼圈与血盆大口……
这跟横死在午夜、怨气冲天的女鬼有啥区别?
佟思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吓得冷汗直飙。
她坐不住了。
只是,她刚一站起身——
倪圆圆立刻跑过来问道:“思雅姐你要干嘛?”
佟思雅没敢说她去处理一下脸上的这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上厕所!”
倪圆圆嘱咐道:“那你小心一点儿,别把身上这裙子弄脏弄坏了啊!我好不容易才借到的。”
佟思雅点头,然后小心翼翼脱下头上叮叮当当挂满了装饰品的帽子,解释道:“我回来再重新戴这帽子啊,别弄坏了……”
其实是因为戴着这帽子不好去洗脸。
倪圆圆倒也没拦着,只是说:“早点儿回来啊!”
佟思雅应了一声,顺便拿了件……也不知是谁的工作服。这工作服应该是机床厂某个男职工的,十分肥大。佟思雅将之披在身上,像系着件披风似的,下摆直接垂到腿弯了。
刚走出后台,佟思雅就听到儿子的呼唤声,“妈妈——”
她回过头……
突然想起自己脸上的妆,又赶紧背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脸。
靳野抱着小豹子,和小老虎走了过来。
佟思雅哀嚎,“你们别看我的脸!”
话虽如此,但佟思雅还是悄悄叉开了手指,从指缝里看到了正在努力憋笑的靳野,以及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小老虎。
“妈妈?”小老虎几乎疑心自己眼前的人到底还是不是妈妈。
但他不会认错妈妈的体态啊!而且刚才他也确实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佟思雅捂着脸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靳野问道:“你要去哪儿?”
佟思雅答道:“你看看我脸上这妆!我正想找个地儿收拾一下……太可怕了!”
靳野答道:“小老虎想过来看看你……”
于是靳野父子仨就陪着佟思雅去了外头的洗手台。
佟思雅一边拿着小镜子,一边用手绢蘸着水,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脸上的浓妆给卸了大半。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彩妆产品,舞台演出多数用的是传统戏曲使用的油彩,蘸水能卸。用小扇子扇扇风,脸上的水分干掉一些,就能固定妆容。
等到差不多了,佟思雅这才停了手。
现在的她,脸上的妆容依旧很浓,但比起之前的女鬼模样要强了很多。
佟思雅对靳野说道:“咱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帮我把这裙子提一提、掖好了,我得去上个厕所。”
她这裙子是拖地长裙,但所有的厕所全是蹲坑。
要是在上厕所前不处理好裙子……
那这裙子就真完了。
靳野陪着她走到一旁的无人处——
佟思雅先脱下罩在外头的工作服,然后把裙子的长摆完全撩起来翻卷到上身,再把宽大的裙摆在肩膀上打了两个结,像穿吊带一样。
这么一来,她就露出了穿着蓝色白杠运动裤的一双长腿。
接下来佟思雅又把工作服上衣给穿了回去。
现在的她,顶着一脸浓妆,上身穿着不知谁的宽大工作服、下身是条运动裤,身上的演出服已经被完全遮住,谁也认不出她来!
可公共厕所人山人海的,男厕女厕的入口处全都排起了长龙。
靳野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去剧院办公楼那儿的厕所,那里肯定人少。”
于是一家四口又绕路去了剧院办公楼。
今天是假期,剧院办公楼没人。
靳野陪着佟思雅在办公楼里找了一圈儿才发现厕所,然后佟思雅去上厕所,小老虎闹着要出去玩,靳野就带着儿子在办公楼外头等。
结果佟思雅发现那厕所的门是锁着的,根本进不去!
想了想,她觉得这里的一楼既然有厕所,那二楼应该也有厕所。
佟思雅飞快地上了二楼。
还好还好,二楼的厕所门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厕所里空无一人。
不得不说,剧院办公室里的厕所看起来,是比平时佟思雅接触到的公共厕所的环境要好些。
全都是一个一个带门的单坑厕所,很有隐私性。
但就是——
为什么厕所里会有一个一个的、位置比较低的小池子?
佟思雅来不及细想。
找厕所花了太久时间了,她急得有点儿憋不住。
推开第一间单坑厕所的门,咦惹……好脏!
再推开第二间厕所一看,嗯,这一间还比较干净。
佟思雅进去了,然后关门上锁、蹲坑。
蹲着蹲着……
她突然一个激灵,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的那一排奇奇怪怪的小池子是干嘛的了!
天!
这是一间男厕所!!!
霎时间,佟思雅又羞又急。
她心想这必须赶紧解决完就离开,要不然……
真来个人的话,她这脸面往哪儿搁啊!
结果——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外头的厕所门。
佟思雅瞬间石化。
她缩在单间里一动不动,唯恐弄出一丁点声音来……
要是让人知道男厕所里躲着个女的,那她就社死了!
而让佟思雅感到万分恐惧的是,那脚步声居然直奔着她所在的这间厕所而来?!
佟思雅欲哭无泪。
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觉得……她会不会被判流氓罪啊。
接下来——
“叩叩叩——叩叩——叩。”
来人以一种特别奇怪的节奏,轻轻以指关节敲响了佟思雅所在厕所门。
佟思雅被吓得冷汗涔涔。
但很快,那人就走了。
佟思雅的耳朵竖得尖尖的。
她摒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直到两分钟以后,她确定外头再也没了声音,这才喘着粗气打开了单间厕所门。
谁知……
一开门,佟思雅就呆住了。
因为,有人将一迭钱钞塞在厕所门与门缝里,佟思雅一开门,那迭钱钞就纷纷洋洋地飘了下来。
佟思雅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迭钱。
全是十元面额的大团结!
粗一计算,足有几十张之多……
佟思雅头一回遇到这么离谱的事儿。
她脑子一片空白。
电光火石之间,佟思雅又意识到了什么。
她盯着地上的钱钞看了半天,飞快地全部捡起来揣进兜里。
在这过程中,佟思雅数了数钱,发现一共是五十张大团结……也就是五百块钱!
她倒抽一口凉气,快速走到厕所门口,先是将门裂开一条缝看了看,确认外头是没人的,这才脱下鞋、将鞋子拿在手里,只穿着袜子飞快的、且无声地跑向走廊的另外一头,然后冲下楼。
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全都寂静无声,一个人也没有。
佟思雅被吓出一身汗,甚至不敢去找靳野。
她跑出很远以后才穿上鞋,找了个无人的死角处,脱下工作服把大红色裙摆放下来,然后把工作服叠好了抱在怀里,匆匆跑到了剧院里头的舞台后台那儿,然后才去喊了小六一声,“小六,你帮我跑个腿,上剧院办公区门口的花圃那儿跟我爱人说一声,就说我已经回来了,让他也带着孩子过来……一会儿我们就要表演了啊!”
小六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出去。
佟思雅又问,“小六,你有看到周哥吗?”
小六说道:“看到了啊!周哥和他爱人一块儿来的。”
佟思雅连忙问道:“周哥坐在哪儿呢?”
小六指了指,跑了出去。
佟思雅踮着脚尖朝着小六的方向看了又看,始终没见着周少岳和邱姿。
急得她出了一身一头的汗!
正好这时,过来帮忙的陶大姐来找佟思雅,“思雅啊……你快过去吧圆圆她们找你呢!”
佟思雅如蒙大赦,赶紧一把抓住陶大姐,“陶大姐!陶大姐你能帮我去找找周少岳吗?我、我……我台词本在周哥那儿!没有台词本我一会儿去忘词儿的,到时候就、就没办法表演了!”
佟思雅是在胡说八道。
倪圆圆编排的是团体舞蹈,根本没人有台词。
但极有集体荣誉感的陶大姐显然急了,对佟思雅说道:“你先去圆圆那儿,我这就去找小周,喊他过来找你。”
佟思雅点点头,抱着那件工作服走了。
到了倪圆圆那儿,佟思雅坐在椅子上,任由倪圆圆她们往她头戴那个民族风的帽子,整个人六神无主、心神不宁的。
没一会儿,一头雾水的周少岳找了过来,“那个……不好意思我问问哈,小佟在哪儿?佟思雅在哪儿?”
这后台全是穿着演出服化着浓妆即将上场演出的人,个个面上的妆都像鬼似的,他是真的认不出谁是佟思雅。
佟思雅激动万分地抱着工作服站起身,“周哥!我在这儿!”
她飞快地跑过去,把周少岳拉到一旁去,说道:“周哥,有情况!”
周少岳愣住。
佟思雅把自己找错厕所、有人以十分奇特的节奏来敲门、然后在门缝里塞了不少钱又悄然离去的事儿告诉了周少岳。
周少岳十分警觉。
几乎是佟思雅还没说完,他眼里瞬间精光四射!
但这时,八厂文艺汇演已经开始了。
震耳欲聋的音响里,是男女主持人饱含激情的朗诵,再加上台下群众全都是热烈的讨论着……
佟思雅和周少岳根本没办法再交流。
周少岳在佟思雅耳边吼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千万别落单!一会儿我让你嫂子过来陪着你!”
佟思雅点点头,把塞了五百块钱的工作服递给周少岳,匆匆去找倪圆圆她们了。
机床厂的节目安排在第三个。
当中还插着几个助兴节目。
也就是说,大约半小时以后才会轮到佟思雅的队伍上场。
佟思雅坐在人群中,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她心里根本平静不下来。
因为之前周少岳跟她说过,在汤姆威廉之间,有一人是间谍;而八厂的职工里,也有一个间谍,这俩间谍将会找机会碰面……
佟思雅并不知道谁是间谍,也不知道来敲厕所门的那人到底是谁,但由不得她不乱想。
——那个一直潜伏在本地的间谍,会不会正好就是机床厂的?
——她无意间闯入的那间男厕所会是两个间谍的接头处吗?
——那些钱,是两个间谍之间的交易吗?
——她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如果她已经暴露,会不会连累靳野?要知道,靳野可是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呢!不明就里的他,会不会有事?
佟思雅心乱如麻。
这时,突然有人问道:“那个……谁拿了我的工作服?我的工作服不见了!”
佟思雅一怔,猛然转头看向那人。
她瞬间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