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思雅可没打算藏着掖着的。
她直接对靳野说道:“我好像看到那个刘瑁了。”
靳野直皱眉,“刘瑁?他来这儿干什么?”
——刘瑁和刘麻子蛇鼠一窝,倒是常有来往。可去刘麻子家又不需要经过花生胡同,刘瑁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拐个大弯到这儿来?
靳野立刻说道:“我去看看,你把门栓好。”
佟思雅连忙说道:“这天都黑了,你别走远,当心路滑。”
“我知道。”靳野说道。
靳野是个猎人,天生善于伪装与隐匿自己的行踪。
他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着刘瑁,沿着胡同的墙根儿悄悄地走……
暮色越来越浓,夜暮与树荫、阴影融为一体。
很快,靳野就看到不远处还有四五个街溜子正聚在一旁或站或蹲,他们嘴里叼着香烟,还在大声说笑。
靳野听力好,听出他们说的好像都是荤段子?!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见刘瑁匆匆走了过来,那四五个混混连忙迎了过来,一个劲儿地问道:“瑁哥,那个佟思雅长得怎么样?”
一听到这儿,靳野就皱起了眉头。
只见刘瑁直摇头,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浓浓的惋惜,“那娘们儿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可惜了,她是个孕妇!”
街溜子们一听,顿时泄了气,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妈的,秦晓芳啥意思啊,推荐个孕妇给我们!”
“瑁哥你说,秦晓芳是不是嫌弃我们了,故意指个孕妇给我们……”
“秦晓芳有啥资格嫌弃我们?我们哪一次没给刘麻子钱?”
“我不管,我对孕妇可没啥兴趣,今晚我还是去找晓芳吧!”
“我也还是喜欢晓芳,真带劲儿!”
也不知哪个街溜子说了一句,“……瑁哥,既然那佟思雅长得挺漂亮,那咱们不妨等她生了娃娃以后,再找机会会一会她!这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啊,味道又不一样!”
听到这儿,靳野勃然大怒。
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想听听刘瑁是怎么说的。
然后——
靳野听到了刘瑁的声音。
“铁牛说得对,那个佟思雅怀着孕在……这会儿不好动手。但她长得确实比秦晓芳漂亮,皮肤雪白雪白的,眼睛也水汪汪的……”说着,刘瑁突然笑了,“咱们听铁牛的,再等上几个月,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这结了婚的女人更好哇!更有风情,咱们还都不用负责……最重要的是,让她男人在不知情的前提戴顶绿帽子……真挺有意思的。”刘瑁嘿嘿笑了起来。
街溜子们齐齐爆发出猥琐的大笑。
也不知谁压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下流笑声。
最后,他们叫嚷着去找秦晓芳,便结伴朝着巷子口继续走去。
靳野攥紧拳头慢慢跟上去,顺手从一旁的巷砖上抹了些积雪,攥成雪珠子捏在手里。
正好这时,靳野看到不知谁家的狗正站在巷子口,警觉地盯着这些街溜子看。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去一把捉住那只狗。
狗:???
狗被吓了一跳!可惜嘴被靳野捏住,完全没办法发出愤怒的吠声。
靳野依旧藏在阴影中,瞅准时机抓着狗朝那群街溜子扔去。
狗“嗷呜”一声,直接砸在那个名叫“铁牛”的街溜子身上,吓了那些街溜子一跳!
而靳野趁着狗一脱手,立刻将一早捏好的雪珠子朝着那群街溜子扔去。
他力气大、准头好,那五六个街溜子被雪珠子给砸得头破血流,只是因为天黑光线不好,这会儿根本没看清暗算他们的人。再加上有了那只狗的掩护,街溜子们都以为是狗在炫毛的时候甩出的雪珠子砸到了他们。
那只狗撞在铁牛身上后,倒是安然无恙地轻巧落地,然后撒开蹄子就逃。
跑到安全距离之外,那狗才停下来,冲着铁牛的方向(其实也就是靳野藏身的地方)狂叫。
一群街溜子们压根没发现靳野的存在。
倒是那只狗愤怒地朝着他们狂吠、还呲着牙……
很快,片区里养了狗的人家,全都此起彼伏地跟着狂吠了起来。
街溜子们见势不妙,赶紧跑。
一直跑到有路灯的地方,他们才看清了彼此的模样儿,不由得纷纷惊呼起来:
“哎哟瑁哥,你怎么一脸血?”
“铁牛!铁牛你这是咋了……你、你被狗咬到头了吗?怎么脑袋上流了那么多的血!”
“我的天,你身上也有血!我看看……你后脑勺流血了!”
“那狗是成精了吗?一下子把我们所有人都咬了?”
“你们说,那狗……是不是疯狗啊,我们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那些街溜子们又惊又惧,六神无的。
靳野小小地报了一下仇,没再跟下去。
他依旧隐匿在黑暗中,慢慢回了家。
佟思雅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那人真是刘瑁?”
靳野老实巴交地摇头,“我把几条胡同都来回走了一遍,没见着人。”
佟思雅顿时觉得有些过意过去,“可能是我看错了……”然后又有些自责,“其实,就算是刘瑁也没啥,说不定他是来找别的人有事儿呢!”
靳野没吭声。
他面色如常地去抱了儿子过来,带着儿子看着连环画,心里却想着要怎么样除掉刘瑁。
佟思雅倒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危险近在咫尺。
春节假期一过,附近的机床厂果然在厂子门口贴出了招临时工的海报。
霎时间,厂子门口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个年代,国营单位里的工人可是最吃香的铁饭碗。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端不上铁饭碗的知青们上山下乡地去插队了。
虽说机床厂招的是临时工,可人人都在心里想着:管它呢先去应聘一下,万一通过考核了呢?万一运气好真当上机床厂临时工了呢?万一因为工作认真而转正了呢……
就这样,哪怕招工海报上明明白白写着应聘者“必须熟练使用鹅语”这样的大字,但还是有无数人选择视若无睹,递交了自己简历过去。
佟思雅很认真地用中鹅语写了一份双语简历,也让靳野去帮她投了稿。
当然了,在简历上,她也没瞒着自己性别为女,目前怀孕近九个月的事实。
五天过去了,机床厂门口贴出了复选名单,以做公示。
佟思雅和靳野带着小老虎去看了。
长长的名单从头看到尾……
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
但很遗憾的是,复选名单上没有佟思雅的名字。
佟思雅闷闷不乐了几天。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也是真的……
想着她的预产期也快到了,佟思雅抛开这事儿,全心准备备产。
又过了两周,杜芝芝在佟思雅家玩的时候,突然发作了。
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把她往医院送,又慌里慌张地去找她爱人……田嫂则自告奋勇帮杜芝芝照看正在上托儿所的女儿。
等到她爱人得了信儿、吭哧吭哧跑到医院的时候,杜芝芝已经生了个漂亮女儿。
杜芝芝的丈夫倒是很高兴,抱着小女儿笑成一朵花,嘴都合不拢,逢人就抱着女儿显摆,“这是我小女儿,五斤八两重,漂亮吧?这孩子身子骨也健康,哭起来整个医院都能听见!”
在杜芝芝住院期间,佟思雅催着靳野去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炖了汤,汤呢,大部分都是她和小老虎喝了,鸡肉大部分进了靳野的肚子。但她还是匀了一碗带汤带肉的浓浓鸡汤,用保温瓶送去医院给杜芝芝。
张琴陪着佟思雅一块儿去的。
杜芝芝的小女儿和普通婴儿不一样,别的初生婴儿都是又红又黑还有些水肿,尤其是眼睛,几乎所有的新生儿都有一对水泡眼。
但杜芝芝的女儿二妞生得漂亮白净,嘴唇只有一丁点大,水润润红艳艳的。
佟思雅喜欢得不得了,看着小女婴都舍不得走……
张琴也羡慕得不行,直嚷嚷,“等我治好了病,我也想要个像二妞这样的女儿!二妞也太好看了!芝芝啊,得亏你长得这么漂亮,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闺女……”
佟思雅也点头,“这孩子还乖,瞧瞧,她都不怎么爱哭……这是在心疼她娘呢!”
杜芝芝没能忍住,含着眼泪笑了,“她确实长得好看!可我就是、就是……还是盼着能生个男孩儿!这都已经是第二个闺女了……”
佟思雅听了,眉毛一挑,“谁敢嫌弃你生的闺女?你男人?”
杜芝芝连忙摇头,“他是很高兴的,是我自己心里难受。”
张琴骂道:“你难受个啥?人家乡下人就说非得拼个儿子不可,毕竟男人才是壮劳力,家里没几个男丁,都没办法干重体力活挣工分!你俩都已经是城市户口了,又不需要你们家的谁下地干重活!”
“呆在城市里啊,生女儿才好!”
“不信你看看秦晓莲,站在秦叔秦婶的角度来看,是不是养个女儿比养儿子强?至少秦晓莲现在天天回来帮着照顾她阿奶,侍候屎尿什么的,还要给弟弟妹妹烧饭,人家是一句怨言都没有……”张琴说道,“就算我们家跟秦家不好,但不能否认的是,人秦晓莲确实很不错!”
杜芝芝含泪点头,却幽幽地说道:“话是这么说,你俩都是已经生过儿子的,当然想求个女儿……我现在已经有了俩闺女了,养好了身子以后,再要一个吧!但愿下一个是儿子。”
佟思雅和张琴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