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思雅正看戏呢,不知不觉就被人挤到了外围。
她也不以为意,索性拿过那半瓶红花油,正准备往自己手腕上抹,身后突然有人说道:“你、你过来……”
佟思雅转头一看,看到了靳野。
靳野手里提着一捆绿油油的植物。
“靳野?”佟思雅对靳野有着天然的好感,一见他就笑,“找我有事?”就连语气也莫名其妙地轻快了起来。
靳野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窘迫地垂下头,下意识就想逃跑。
到底想起了拎在他手里的草药。
“你、你……上我家去吧!”靳野语无伦次地说道。
佟思雅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啊。”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红花油收了起来。
靳野涨红了脸,拎着那把草药转身就往他家走。
可能是太激动的原因吧,他迈的步子太大,再加上人高腿长,几步就走远了。
佟思雅只跟了几步就被落在后头,而靳野早已没了人影。
她失笑,也没在意。
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佟思雅看到路边长了几丛木姜,枝头的木姜果已经熟透,小小一粒但圆润油绿,便顺手采了几串,更加落在了后头。
她拿着几枝串姜果走到前头的转弯处,突然看到靳野又回来了?!
他应该是意识到佟思雅跟丢了,赶紧跑回来找……结果在转弯处猛然看到佟思雅后,被吓一跳,麦色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飞快地转身就走。
走上几步,他突然想起她走得慢,便又放缓了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前头,还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以确定她跟了上来。
佟思雅抿着嘴儿笑。
到了靳野家,靳野让佟思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蹲在一旁忙碌了起来。
佟思雅把那几串木姜放在一旁,说道:“用这个炖肉可以去腥气,下回你试试。”
靳野不敢看她,低头“嗯”了一声,把采回来的草药洗净,用个石制的杵臼捣成药泥,取出药泥敷在佟思雅那只已经红肿得不像话的手腕上。
老实讲,这滩绿泥冰沁沁的,还散发出植物特有的清新香气,敷在手腕上很舒服。
但佟思雅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糊糊……不会掉下来吗?”
靳野拿着一件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旧衣,顺手撕裂成布条,捆在了佟思雅的手腕上,低声说道:“一天换一次药,明天晚上你过来吃饭的时候……我帮你换。”
佟思雅看着靳野,心想这人的身材可真是高大魁梧啊!
她坐着、他蹲着……他还比她高出一个头。
她只能直视他的胸大肌。
靳野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逃到了一旁。
他束手无策,局促不安。
佟思雅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想了想,她开了口,“靳野,你还有旧衣裳吗?”
靳野误以为她是在担心换药的时候没有布条敷,便走到那堆废墟里翻找了一下,找出几件皱巴巴的破烂衣裳,红着脸走过来,懦懦地说道:“只有这些了……”
佟思雅接过看了看,发现全是孩子的衣裤,估计是靳野小时候的。
她莫名有些心酸。
一件一件地将破烂的衣裳收拾好……
佟思雅抬起头,对靳野说道:“你……帮我一个忙呗?”
靳野“嗯”了一声,低着头不敢看她。
佟思雅道:“我下午还有活计要干呢,还得再采点儿野菜,可我这手……”
“知道了。”靳野低声说道。
佟思雅抱着那一摞衣裳站起身,说道:“那我回去了,你采好了野菜就送到知青站给我啊。”
走了很远,佟思雅回过头,发现靳野还在盯着她的背影看。
佟思雅笑了笑,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当她回到知青站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静了下来。
大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另一个女知青汪爱娟见了她,奇道:“思雅,刚才你上哪儿去了?”
佟思雅朝她亮了亮自己的手腕。
汪爱娟见了,又闻到了一股植物味道,大约明白了,“上午干活的时候扭伤了手腕?这是……敷药泥了?”
佟思雅“嗯”了一声,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只是将手里的旧衣平铺在床上,找出剪刀和针线,准备裁剪。
汪爱娟奇道:“你这是干啥?”
她比较话痨,还没等佟思雅回答便猜测道:“啊我知道了,你受了伤也没办法去挖草药了,是村里人帮你挖的,所以你帮人缝衣裳?”
也差不多。
佟思雅点点头,问道:“胡晓琳呢?今晚谁负责做饭?”
汪爱娟沮丧地说道:“还能是谁做饭?我啊!”
然后开始吐槽,“刚你不在,你不知道胡晓琳有多疯,她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荆向东头上,还说……”
说着,汪爱娟看了佟思雅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胡晓琳还说你是个狐狸精,把荆向东迷得晕头转向,荆向东是为了你才针对她,逼着她到处去找物资,她才不得不偷了村里人的东西……”
佟思雅没吭声。
她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剪起了布块。
汪爱娟继续说道:“说起来,胡晓琳真是三只手诶,拿了村里人那么多东西!不过,她拿得最多的还是我们的东西!唉当初她还跟我们说是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没想到,最后我们丢失的东西全都在她的箱子里!”
佟思雅开始穿针引线,缝起了那些碎布块,又抽空问道:“那胡晓琳这会儿上哪儿去了?生产队怎么处置她?大家丢失的东西怎么说?”
汪爱娟答道:“这会儿她们上大队办公室去了,具体情况看大队干部怎么说吧!我好像听到谭大队长他们说,胡晓琳偷盗的东西其实也不值钱,所以她会得到什么处罚取决于胡晓琳的认错态度……至于失物嘛,还得先等到胡晓琳认了错、登记造册,最后再一个一个的赔呗!”
说着,汪爱娟又期期艾艾地问道:“思雅啊,那个……我就问问哈,你跟荆向东?”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佟思雅淡淡地说道。
汪爱娟看着安静坐在床上缝制布料的佟思雅,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来自城市,怎会看不出——在方岭村范围之内,荆向东人长得帅气还有文化,算是适婚女青年的第一选择了,可佟思雅的个人条件还是比荆向东强些。
所以,人佟思雅看不上荆向东,也在情理之中。
佟思雅又问汪爱娟,“荆向东让你准备晚饭?那他给你口粮了么?”
一说起这个,汪爱娟就更沮丧了,“给了!他不给我怎么做饭!不过呢……哎呀气死了!荆向东说,今晚的口粮得从明天的口粮里匀出来,所以他只给了我一碗半的豆子!思雅你说说,咱们二十个人,一顿饭就给一碗豆子,哪够吃啊?”
汪爱娟哀声叹气,“好了好了我得去泡豆子了,花点儿时间把豆子泡发,熬豆粥的再熬久一点儿,那豆粥才稠。”
佟思雅坐在房间里,十指翩飞。
她的手艺活很好。
没办法,前世为了省钱,都已经九十年代末期了一家子老小的衣裳还全靠她亲手缝制。而前世的她,白天要做农活,晚上做家务,缝制一家人的衣裳都要忙里抽空,被逼练成一手飞针走线的功夫。
佟思雅也没打算帮靳野做特别复杂的衣裳。
主要是他给她的这几件旧衣,因为年代久远,布料已经散了线。就算她改好了让靳野穿,估计也就只能再穿上三五个月的。
所以她给他做的是无袖无领的马褂,还是那种用好几种颜色拼接起来的。
刚收完最后一针,突然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佟思雅!”
佟思雅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