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背着半筐炭,衣衫单薄,哆嗦着领路,天已黄昏,化了的雪又结成了冰,踩在脚下喀喇喇的响……
齐家的羊肉馆子到了,普普通通的样子。
进了屋;嚯!羊膻味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油灯昏暗;七八张桌子,已有四五桌坐了人;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伏;萧北冥找个角上的桌子坐了,张五在旁边站着,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萧北冥也没想改。
刚坐好,后厨的门帘掀开;出来个姑娘,大脸盘子,倒是白净,端着食物送到一张桌上,那桌上的客人都来调笑:“二娘,跟爷走吧,包你穿绸喝油,好不好……”
“呸!今儿个杀的羊都没你骚!”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声中,大脸姑娘过来招待询问萧北冥吃些什么;盯着他看,眼里水汪汪的。
萧北冥不当回事,咱在后宫长大的,这些年就没流过鼻血。
路上张五早已介绍过齐家的菜式,不外乎就是什么羊肉羊杂羊汤之类的东西,前年一起扛活的柱子得了一注外财,张五跟着蹭了一顿;说得口水直流,被萧北冥踹了一脚,没出息…………
“先切二斤羊肉,拿上十个饼子,再打一罐汤;让他带走。”
张五已经红了眼眶……
又要跪下磕头,被萧北冥瞪了一眼才作罢。
大脸姑娘答应了,扭身进了后厨,还给萧北冥抛了个媚眼儿……
萧某人:这世道不错!
…………
不大会儿工夫,羊肉烤饼都包好了,草绳栓住的瓦罐也拎出来了,居然还有个草编的盖子;善……
“回去吧,明儿个中午再过来。”
张五背上手里都是东西,想磕头又不行,萧北冥作势要打,这才去了。
“再给我切二斤羊肉,来两个烤饼,再来一壶酒,茶水也来一壶。”
满堂哄笑,大脸姑娘一瞪眼:“都笑个屁!”
笑声更大……
大脸姑娘支吾:“没有茶水,那……那是茶楼勾栏里的东西……”
“那就来碗白水,口渴了。”
萧北冥露了怯,脸色丝毫不变,皮厚得很。
一碗水先下了肚,又喝了一口汤,舒坦……
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烤饼和羊肉,萧北冥舒服的打了个嗝儿,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十六岁的身体,正是能吃的时候;有酒有肉就是好日子!
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满室皆惊……!
米酒而已,在宫里也喝过,酔不了咱。
吐出嘴里酒水的渣子,拿出一锭歪七扭八的银子算帐,大脸姑娘拿着把剪刀咔嚓咔嚓的出来了,调笑的汉子们都捂住了裆;萧北冥也不由浑身一紧!
却原来是用来铰银子的……
又上个小称,称了称,还找了一把铜钱儿。
萧北冥看得津津有味儿……
吃饱喝足,原路返回。
要睡觉的萧北冥突然发现没有铺盖,卧房里倒是有床,上面只铺了一张草席!
这个狗皇帝……
无奈之下只能把所有的衣物都拿来权当铺盖,酒劲儿上涌,也不觉得十分寒冷;凑合一宿吧。
炭盆里加足了炭,先烧没了烟气,再拿进屋子,不然又不知穿到哪里去了。
夜晚做了一个梦,偌大的虚空只有自己一个人,无边无际的孤独紧紧包围着他,萧北冥泪流满面……
……………………
张五回了家,媳妇儿孩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没有火盆,孩子冻得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急忙点上炭火,媳妇儿颤颤巍巍的热上食物,肉汤泡着烤饼进了孩儿肚子的时候,两口子抱头痛哭!终于缓过劲儿来的男孩儿大口吞咽着食物;混合着鼻涕,吃得欢快!
“慢些,慢些……”
母亲嘱咐着孩子,饿得狠了,暴饮暴食的别伤了身子。
孩子嘴里塞满了食物,鼻涕流出来又被抽回去像是在回应……
张五照顾着媳妇,烤饼里夹好了羊肉,傻笑着递了过去。
妇人推辞,张五假装生气,这才小小的咬了一口……
……………………
转天一大早,萧北冥就被冻醒了。
索性不睡了,起来清点一下物品,其它东西没兴趣,银子还是要清点一二的!
这些年自家攒的,加上开府的安置费,还有后宫嫔妃太监们送瘟神的心意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两!
这时代像张五那样的一家三口,在京城一年花费不过十两银子,这是昨儿个听张五说的。老子一年花一百两,也能对付十年,先凑合着吧……
里的穿越人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各种科技与狠活儿信手拈来,心眼儿就像马蜂窝,斗死个皇帝宰相的都不在话下!
那些个赚钱的技能翻着花儿的一个接一个,萧北冥是一个也不会!
也不知这贼老天安排咱上这儿来干什么……
如今的萧北冥可谓无牵无挂,那一世没钱就是亲娘老子也没有个好脸色,没了萧北冥更好!
只是心中一股戾气若有若无,很是烦闷……
不想了!
肚子饿了,出门找食儿去……
开了院门,一个人影儿就窜了过来,萧北冥抬脚欲踹,一看却是张五。
“大清早儿的慌什么?老子再踹死你!”
张五也吓一跳,急忙从墙根处拉过老婆孩子,一家三口跪在门口地上就咣咣磕头……
萧北冥见不得这个。
“都起来!老子又没死,瞎磕什么磕……”
转身就回屋了。
张五急忙拉起老婆孩子匆匆跟上,不忘拍打着一家人身上的尘土雪沫儿,顺手带上了门。
张五的老婆有些懵:这满口老子的就是王爷啊!看来皇家的习惯和咱老百姓也差不多……
进了屋,一家三口又是跪下磕头,叩谢萧北冥的恩德。
“行了!都起来吧,你这孩儿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张五踢了孩子一脚:“快回王爷的话儿。”
萧北冥一步窜出来把张五踢开:“他娘的!没事儿踢孩子干吗!滚开!”
张五嘿嘿傻笑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媳妇更懵了:这王爷怎么好像和传说中的贵人不一样啊,别是假的吧!手上不由得紧紧拉住了孩子。
那孩子却不认生。
“我……我叫狗子,五……五岁了。”
萧北冥又踢了张五一脚:“好好的孩子,起得什么倒霉名字!”
“嘿嘿嘿……贱名儿好养活。”
“都坐吧。”
萧北冥拍了拍男孩儿的头,先在椅子上坐下。
那三口却不肯坐,随他们去吧。
“我这府上冷清,以后你就在我这儿做个跟班儿,你媳妇儿会做饭吧?”
“会……会做……”
“那就让你媳妇儿做饭,不白干……”
张五急忙打断了话,又是跪下磕头:“只求王爷赏口饭吃……”
那娘俩儿也跪……
“都起来,这个费劲!老子说话不许插嘴!”
“是……是是……”
“每月给你们两口子五两银子,在这吃饭,愿意在这儿住就去收拾两间屋子,府上就一条规矩,就是听话!记住了。”
光杆儿王爷实在是丢人,只能提高些待遇,挣些脸面。
两口子刚站起来,又是扑通跪下磕头,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张五媳妇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萧北冥也是没了脾气
这狗日的世道…………
“行了!都起来吧,去置办些换洗衣物,再去香水行清洗干净,去吧……”
这时代也有澡堂子,叫做浴堂或是香水行,昨儿个听张五说的。
帝都就是帝都,啥都有!
随手在身上掏出来两锭银子,一把铜钱儿放在了桌子上。
张五夫妇大眼瞪小眼……
“拿着啊!”
“暧……暧……”
张五急忙抓起来塞进了怀里,拉着老婆孩子去了。
等他们一家人走了,萧北冥才想起来要去找地方吃饭,不认识路也没事儿,大不了买些东西,还让伙计送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