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清失魂落魄的走出闇雨楼,姜鸶一路护送他回到了玘王府。
临走前沈淮清苦苦哀求姜鸶,让她转告白卿卿一声,想请她得空时来玘王府一趟。
姜鸶直言拒绝,可架不住沈淮清硬是死缠烂打的不让她走,最后只好答应他自己会转告白卿卿,至于白卿卿会不会来见他,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梧羲阁。
黑药坐在书房里,身边站着手捧账目的白卿卿,令狐昭不在,应该是去药房看溯云去了。
“鲜鱼,二十金币。”白卿卿念道。
黑药跟着白卿卿重复道:“鲜鱼,二十,金币。”然后黑药拿起笔来,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只不过这字别人来看怕是都看不明白罢了。
“水果,三十金币。”白卿卿又念道。
黑药又跟着重复一遍,然后在纸上记下。
“娘子这是在叫黑药记账?”令狐彧走进来,笑着看着眼前的二人。
白卿卿回答道:“只是教他先认字,这样子边念边写,记得更牢一些。而且我想着这账目上的东西都是些日常的吃穿用度,先学这些也能让黑药更快地适应人形的生活。”
令狐彧走过去,接过白卿卿手里的账目看了看道:“黑药,这个是什么?”
黑药凑过去看了看,咧嘴笑道:“面粉!五金币!”
令狐彧满意的摸了摸黑药的头道:“嗯~真不错,看来你师娘教导有方啊?”
白卿卿骄傲的回答道:“那是当然!”
令狐彧又看向黑药面前的纸,只见上面墨迹斑斑,黑药写的‘字’他是一个也认不出来。
“嗯...看来这是个大工程啊...”令狐彧无奈的一笑道。
白卿卿说道:“黑药才开始学,彧可不要太过严厉了啊?”
令狐彧答道:“在武艺和修炼上我定是要严厉的,不过这学识方面嘛...还是交给娘子来吧!我要是每日都看着这些,可是要头疼死了。”
令狐彧拿起黑药写的那张纸,在白卿卿面前晃了晃。
正说着,一个族人走进来禀告道:“公子、夫人,昭将军请您去药房一趟。”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令狐彧说道。
“昭将军?是指小叔吧?”白卿卿抬头问令狐彧道。
令狐彧笑了笑回答道:“昭儿以前可是縌都的大将军,别看他现在像个文弱书生一般,当年他随我上战场的时候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昭将军啊...”
说起从前的令狐昭,令狐彧的眼神中多了些许遗憾与惋惜,似乎是对于失去令狐昭这位大将而感到可惜。
“你们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因为当年你被蛇族所伤的事,如今解释清楚了不就好了?可我看小叔他似乎相当自责,还称自己为罪人,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吗?”白卿卿担心的问道。
令狐彧轻叹一声,对白卿卿道:“说来话长,咱们先去看看昭儿找我们做什么吧?等今晚用饭的时候,我会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娘子的。”
白卿卿点点头,听话的跟着令狐彧一起朝着药房走去。
刚走进药房,令狐彧就听见了溯云剧烈的咳嗽声,而伴随着那咳嗽声,还传来了呕吐声。
令狐彧和白卿卿赶紧往里间跑去,掀开门帘,就看见溯云正趴在床边不停的呕吐着,而他吐出来的,就像之前江宓给他看的一样,尽是些黑色的、浆糊一样的东西。
“溯云!”令狐彧喊了一声,冲到了溯云身边。
溯云喘着粗气,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令狐彧,有气无力的说道:“属下...真是难堪啊...让公子...夫人...这样操心...是属下的...失职...”
白卿卿也跑过去,用力扶住溯云道:“说的哪里的话?你若再说这样生分的客气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溯云憨笑一声道:“夫人快站远一些...这东西到底是出自莲华锦之手...当心别沾到夫人身上...”
白卿卿还要说话,可这一次就连令狐彧也让她离远一点,白卿卿没办法,只好退到一边去,可她的眼神还是紧盯着虚弱的溯云,担心的不行。
令狐昭对令狐彧说道:“兄长,这毒烟已经侵入溯云的体内,会慢慢腐蚀他的五脏六腑,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解毒,不然溯云他...必死无疑...”
令狐彧沉声问道:“我们有多少时间去找解药?”
令狐昭咬咬牙回答道:“最多一月时间。”
令狐彧冷冷的答道:“足够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身后的溯云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喊到:“公子!不可!”
令狐彧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说道:“你是为了救本座才染此毒,本座岂会看着你就这样被这毒慢慢杀死?”
溯云又喊到:“这毒只有莲华锦有解药!公子要救属下就只能去蚨水窟!您伤势未愈!若是再被蛇族暗算!縌都还有何指望?!公子不能为了属下一人涉险!能为公子而死!属下心甘情愿!”
令狐彧一把甩开溯云的手,转过身去按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你对本座而言不只是一个侍卫!不只是下属!你是本座的挚友!亦是亲人!难道你认为本座会看着你死去!然后将你封为縌都的勇士就完了吗!不!本座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为了本座而死!黑狼族世代都是九尾狐一族的家臣!你想摆脱本座?想都别想!”
溯云被令狐彧这一通话给震得愣住了,他盯着令狐彧看了许久,直到令狐彧又开口问他道:“黑狼一族长子司空溯云,你可愿意跟着本座,守护縌都,铲除蚨水窟一众散妖!”
溯云已经满脸是泪,他胡乱的抹了抹嘴边的黑血,在床铺上艰难的换了一个单膝跪下的动作,对着令狐彧拱起手,用带着哭腔却坚定而响亮的声音回答道:“黑狼族长子司空溯云!愿一生追随公子!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令狐彧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溯云的肩膀道:“这才是本座认识的溯云。”
溯云擦了一把眼泪答道:“属下会守好闇雨楼和夫人,等公子平安回来。”
令狐彧点点头道:“交给你了。”
令狐彧转身就往外走,白卿卿赶紧追了出去。
“你站住!”白卿卿一把拉住令狐彧喊到。
令狐彧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白卿卿的时候却发现小丫头已经满眼通红,强忍着眼泪看着自己,令狐彧这心一下就软了,赶紧走过去把白卿卿搂入怀中。
“怎么还哭了?”令狐彧柔声问道。
白卿卿吸了吸鼻子,低声答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去找莲华锦吗?你不要命了?”
令狐彧轻笑一声说道:“我要救溯云,娘子应该也不忍心让溯云这样离去吧?”
白卿卿回答道:“可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莲华锦又怎么会愿意交出解药?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蚨水窟。”
“我不是要去找莲华锦,我是要去找他妹妹,莲华玉。”令狐彧道。
白卿卿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盯着令狐彧,好半天才问他道:“你与那个莲华玉...是什么关系?”
令狐彧被问得一愣,想了想后才明白了白卿卿这是以为自己与莲华玉有什么特殊关系了。
“我与她,不过是曾经合作过罢了,她希望蚨水窟可以并入縌都,让他们的族人不再生活在蚨水窟那穷山恶水之地,作为交换,她会提供莲华锦的行踪计划给我。”令狐彧答道。
看怀里的白卿卿似乎是放下心的呼出一口气,令狐彧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可不要再乱想了,我的娘子只有你白卿卿一人,这一点,天地可鉴。”
白卿卿紧紧拉着令狐彧的双手,低着头不说话,看样子还是担心令狐彧一个人去蚨水窟。
“看娘子如此担心,我也舍不得,不如这样吧?我带上花槿和元傅,有他们二人在,我不会有事的,这样娘子可以放心了吗?”令狐彧问道。
“自然是不放心的!蚨水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可能放心呢!”白卿卿立刻答道。
接下来令狐彧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来劝慰白卿卿,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白卿卿,说自己会再带上十名暗卫去,白卿卿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花槿和元傅立刻就去准备起来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出发。
令狐彧抱着白卿卿坐在躺椅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娘子,你先回屋休息吧?我还得去看看花槿和元傅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令狐彧轻声问道。
怀里的可人儿并没有回答,令狐彧送开白卿卿看了一眼,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呵呵...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睡过去了?”令狐彧轻声笑道。
令狐彧抱起白卿卿,把她带回屋里去休息了。
安顿好了白卿卿,令狐彧回到了药房,这个时候溯云已经睡着了,可看溯云那紧皱的眉头,他肯定还是不好受的。
“兄长?”令狐昭本来靠在一边的椅子上休息,听到动静后就醒了过来。
令狐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令狐昭跟自己出去。
兄弟俩走到了院子里,一起坐在了长廊边上。
令狐彧看弟弟跟自己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还是很紧张,于是笑了笑先开口道:“本来卿卿说要给你做几个好菜尝尝,结果刚才为了我要去蚨水窟的事,跟我闹了好一会儿,想来是哭累了,就睡过去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吩咐了厨房做饭,等会儿就会送过来了。”
令狐昭连忙摆摆手道:“兄长不必为我费心!我不饿!”
令狐彧笑着说道:“你不饿,可是我饿了,就当是陪兄长一起吧?”
令狐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只低声答了一句是。
此时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尽管是在夜里,可吹过来的风也是温热的,只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的兄弟俩就已经出了汗。
令狐彧脱下自己的外衫,又拿出自己的折扇来轻轻扇着,看弟弟令狐昭硬是忍着不吭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折扇递给了令狐昭。
“你瞧瞧你额头上的汗,若是觉得热就把外衫脱下来吧,闇雨楼都是縌都族人,你还害羞不成?”令狐彧笑道。
令狐昭终于是放松了些,把外衫脱了下来,搭在了一边的扶手上。
“也不知卿卿会不会觉得热...得让他们预备着冰块了...”令狐彧支着下巴喃喃念到。
令狐昭笑了一声道:“兄长可是真爱护阿嫂,自己热的满头大汗,心里却想着阿嫂那边会不会热呢?”
令狐彧看弟弟主动展开了新的话题,心中一松,回答道:“你是不知道你兄长等这位命中注定之人等了多久,这几年里,兄长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这才能够抱得美人归啊?”
令狐昭笑道:“兄长可别以为我住在凌冬山就不知道这朝都所发生的事了?兄长当年为了亲近阿嫂,可是找了那位洛氏王后,拒了所有竞选谣光君的高门公子们,兄长自己却成了那年花神娘娘的夫君呢啊?”
令狐彧指了指令狐昭道:“你这小子,打听的倒是齐全!”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又聊起了以前在縌都的事,都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令狐昭是令狐彧最小的儿子,可就算是这最小的儿子,如今也已经有两千多岁了。
縌都的所有将士和暗卫都由令狐昭统管,他们跟着令狐家冲锋陷阵,是縌都族人们的唯一仰仗。
而当年令狐昭出走,也正是为了这些拼了命去守护縌,最终命丧战场上的将士们。
多年前。
“胡闹!”
令狐渊一拍桌面,大声呵斥这面前的小儿子令狐昭。
此时的令狐昭跪在台阶下,微垂着头,身边竟然还躺着一具尸体...
令狐彧和苏簌都坐在一边,想要替令狐昭说两句话,可令狐渊一瞪眼睛,二人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你当战场是什么地方!大将竟然随意离开!把一众将士丢在蚨水窟不管!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荒谬的行为!有多少将士死在了蚨水窟!?”
令狐渊的怒吼似乎并没有对令狐昭起什么作用,他依旧低着头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看着弟弟这个样子,令狐彧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对父亲令狐渊说道:“父亲,昭儿擅离职守确实不对,可昭儿走之前也吩咐了副将代他指挥,是那副将临阵脱逃才导致将士们被蚨水窟的散妖暗算,昭儿他...”
“你住口!事到如今还替他解释!?他身为大将,就算是有事,也应该让副将回来禀告才是!哪里有他自己回来的道理!”令狐渊没等令狐彧说完就呵斥他住口,令狐彧轻叹一声,也没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