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的死,似乎是王宫之中大家都不愿提起的事,上到沈无涯洛玉情,下到最普通的侍官侍女们,彼此似乎都心照不宣的避讳此事。
只是所有人都有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跟沈淮清有关系。
沈无涯当年最宠爱的嫔妃有两人,一个是现在的贵太妃王雨花,还有一个便是已经离世多年的陈妃---陈慕雪。
陈慕雪是个颇具才情的女子,长相又格外温婉动人,若不是她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只怕王雨花后来也不会那样得宠。
陈慕雪的家族并不显赫,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小商人,母亲也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女人,可这夫妇二人很是疼爱女儿陈慕雪,不仅从小就教她读书识字,像琴棋书画这些也都没有落下。
陈慕雪在十八岁那年时,在花谣节上遇见了当时还青春年少的沈无涯,二人一见钟情,沈无涯不顾当时才迎娶不到一月的王妃洛玉情,硬是将陈慕雪娶进了门,成为了自己的侧妃。
两人成婚以后可以说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又因为陈慕雪饱读诗书,所以既可以与他风花雪月,又能与他谈史论政,沈无涯沉浸在二人世界中,完全冷落了才新婚不久的洛玉情。
沈无涯继位时,本想立陈慕雪为王后,可王巧尹一直不肯,洛玉情更是委屈。
最后考虑到洛氏一族的压力,沈无涯最终才放弃了立陈慕雪为王后,选择了洛玉情。
为了安抚洛玉情,沈无涯只给了陈慕雪妃位,甚至连封号都没有。
陈慕雪与沈无涯虽说已经成婚多年,却始终没有孩子,而此时的沈淮清和沈穆清都已经十多岁了。
终于,这一年的深秋,陈慕雪有了她和沈无涯的第一个孩子。
陈慕雪怀有身孕后,沈无涯开心的又忘乎所以起来,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次,他已经种下了祸根。
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沈无涯欢天喜地的为他取名为‘之恒’,按照他的说法,是因为他对陈慕雪的爱是永恒的。
沈之恒出生以后,这一家三口也过了几年很是幸福快乐的日子,直到陈慕雪再次有孕。
陈慕雪再次有孕,沈无涯总是陪在她身边,还总念叨着:“这一次咱们若是能得个小公主可就再好不过了!”
陈慕雪笑着,问身边的儿子道:“恒儿,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沈之恒欢喜的回答:“我都想要!”
陈慕雪和沈无涯一同笑起来,沈无涯把沈之恒抱起来道:“你这个小家伙还挺贪心啊?不过你说的也是,看你母妃这次的肚子这样大,说不准还真的会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呢!”
陈慕雪笑道:“陛下才贪心呢!还说恒儿!”
沈无涯大笑着,脸上幸福的表情看了都叫人羡慕。
陈慕雪离世前的沈之恒一直是一个开朗的孩子,与兄弟姐妹们都很合得来,虽说有些顽皮,可也不至于闯下什么大祸。
洛玉情得知陈慕雪怀有双生胎后,整日里是坐立难安,满面愁容。
“娘娘,您别担心了,陈妃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妃,您可是王后啊?她哪怕是生上十个孩子,也当不成王后呢!”身边的侍女看洛玉情愁的直叹气,便开口安慰。
“你懂什么?陛下对陈妃一片痴心,我这个王后还是太后许的,若不是太后极力反对,那今天住在这牡丹宫的,就是她陈慕雪了...”
洛玉情苦笑着,只觉得就连窗外的雪花都让她心烦。
沈淮清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洛玉情看着窗外的雪花出神,问道:“母亲是想出去看看雪吗?”
洛玉情回过神来,回答道:“有什么可看的?看着就让人烦心。”
沈淮清疑惑道:“儿子看着这雪景很能让人静心呢,怎么母亲倒觉得心烦?”
洛玉情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情绪失控,对着沈淮清喊到:“你还有心情看雪!人家的孩子每日都在用功!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这突如其来的责备将沈淮清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洛玉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起身跑回了后殿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沈淮清问一边的侍女道。
侍女叹了口气,对沈淮清说道:“殿下,您难道看不出吗?娘娘是在为您的将来担心啊!”
“将来?”沈淮清更疑惑了。
侍女把沈淮清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娘娘是担心陛下宠爱陈妃,将来会立三殿下为王储,那您这个长子该如何自处啊?”
沈淮清听完这话,虽然他一直没有对王储之位有过什么渴望,可看洛玉情对自己的前程那样忧虑,心中也萌生出了一些想法来。
陈慕雪的身孕已经有五个月了,因为肚子确实比寻常的五个月要大许多,沈无涯还是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稳婆和御医一起来给陈慕雪看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陈妃娘娘腹中确是怀有双生胎!”御医向沈无涯贺到。
沈无涯激动又开心,紧握住陈慕雪的双手对她说道:“你听到了吗慕雪!是双生胎!双生胎!”
“听到了听到了!臣妾听的一清二楚!”陈慕雪也开心的笑着。
“宋安!去拿赏钱来!好好的犒赏稳婆和御医!”沈无涯对着一边的宋安喊到。
宋安答了声是,带着御医和稳婆退了出去。
“慕雪,我们一下子要多两个孩子了!你可明白孤心里有多高兴吗!”沈无涯乐的都要飞起来了,逗得陈慕雪直笑。
“陛下开心,臣妾自然也开心,这两个孩子来的突然,但既然有了,臣妾一定会悉心照顾,好好的看他们长大。”陈慕雪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子,想要感觉孩子们的心跳。
“孤会与你一起好好的照顾孩子们的,恒儿那样聪明机灵,这两个孩子也定不会差的。”沈无涯说道。
陈慕雪看着沈无涯,心中欢喜,一生能得这样爱重自己的丈夫,是多幸福的事啊?
时间又过了半月,沈无涯要前往渡蔚洲与江越无商议关于曙鹞想要与渡蔚洲建立一条商路的事,算上路程上所需的时间,许是要离宫十几天左右。
沈无涯离宫最放不下的就是陈慕雪了,她如今大着肚子,就连行动都不太方便起来,沈无涯临出发前再三嘱咐沈之恒,不论陈慕雪有哪里感到不适,都要第一时间去请御医来看。
开始的几天并没有什么事发生,阖宫都相安无事。
又过了两天,洛玉情突然要邀请各宫嫔妃去牡丹宫,说是新做了许多鲜花口味的果子,想请姐妹们都尝一尝。
陈慕雪本不想去,可想起洛玉情这个正宫娘娘平日里备受冷落,自己这个时候若是不去,只怕要落得闲话,说她恃宠生娇,藐视王后了。
穿戴整齐之后,陈慕雪带着沈之恒一起去了牡丹宫。
牡丹宫里热闹非凡,嫔妃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陈妃娘娘到!”
陈慕雪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牡丹宫,在窃窃私语中坐在了座位上。
“陈妃妹妹开得好晚啊,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洛玉情问道。
陈慕雪挪了挪身子回答道:“臣妾无事,只是身子重,走得慢,劳娘娘挂心了。”
洛玉情微笑着点点头,对陈慕雪道:“无事就好,你这一胎陛下极为重视,万不可出什么差错啊?”
“是,臣妾一定小心。”陈慕雪答道。
“好了,大家都快尝尝吧,这果子味道不错,都尝尝看吧!”洛玉情招呼着大家品尝,可眼神却一直都盯着陈慕雪的一举一动。
直到陈慕雪将一块莓果放进了嘴里,洛玉情才满意的笑了笑,不再去看她。
当天夜里,陈慕雪本已经睡下了,可突然觉得腹痛难忍,想让侍女去请御医,却发现自己宫里的侍女都不在,整个宫中都安静的吓人。
好在沈之恒牢记着沈无涯的话,一直守在陈慕雪身边。
“恒儿!恒儿!”陈慕雪大喊。
沈之恒从门外冲进来紧张的问:“母妃!您怎么了母妃!”
“恒儿!快去!快去请御医来!”陈慕雪只觉得腹中剧痛难忍,她此时就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沈之恒嗯了一声就冲了出去,却发现宫门被人从外面牢牢锁住,他怎么都打不开。
“开门!开门!”沈之恒一边拍打着大门一边喊着。
门外没有回应。
“快来人!开门!我母妃身子不适!快去请御医!”沈之恒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可门外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沈之恒一边继续大喊着,一边用身体去撞厚实的宫门。
可小小的孩子如何撞得开这两扇沉重的大门,沈之恒的肩膀和胳膊都肿的老高,可这门就是纹丝不动。
“之恒?”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之恒大喜,从门缝里朝外看去。
是沈淮清!
“大哥!你快把门打开!”沈之恒赶紧对沈淮清喊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诶!这门被人锁上了!”门外的沈淮清说道。
“大哥!你快想办法把门打开!我母妃身子不适!要马上请御医来!”沈之恒已经急得哭了出来,不断的求着沈淮清快把门打开。
一听陈慕雪身子不适,沈淮清也急了起来,对沈之恒喊到:“之恒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东西把这锁头砸开!”
沈之恒泣不成声,只能用呜呜的哭声回应沈淮清。
沈淮清手边并没有能用来砸锁头的东西,急得他在门外团团转,思考了一下,沈淮清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把小匕首,用匕首的握柄去砸锁头。
可才砸了没两下,沈淮清突然被一个人给强行拉走,他只感觉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只挣扎了几下,他就没力气,失去了意识。
沈之恒听见门外没了动静,哽咽着问到:“大哥?”
门外没人回答。
沈之恒急忙趴在门缝上向外看去,却只来得及看见沈淮清的衣角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大...哥...?”
沈之恒又试探着喊了一声。
一片寂静。
沈之恒咬紧嘴唇,站起身来,发疯似的拍打着宫门,嘶嚎着哭喊着:
“救命啊!”
“快来人啊!”
“救救我母妃!”
“救命啊!”
这偌大的王宫,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应他的求救...
沈无涯赶回来的时候,只看见沈之恒双手鲜血淋漓的昏倒在宫门边上,而陈慕雪也已经浑身冰凉的躺在血泊之中,一尸三命。
从此以后,沈之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每日都只待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出门,看人的眼神里只有冷漠,不论是谁来,都没办法让他再开口说一句话。
沈无涯沉浸在悲伤中一段日子以后,王雨花就走进了他的视线,他似乎忘记了陈慕雪,给了王雨花极尽的宠爱,甚至没过两年就封了王雨花为贵妃。
而陈慕雪直到下葬为止,都还只是陈妃而已。
那他口中所说的永恒的爱,此时看起来也讽刺至极。
沈之恒一直封闭自己,直到有一次他躲在珍宝阁里看书,撞见了沈淮清打碎了沈无涯珍爱的玉盏...
沈之恒自陈慕雪死后便每日躲在珍宝阁里看书,这里清净,平时除了宋安就几乎没人来,他喜欢躲在这里静静的看书,这件事只有宋安知道。
这天沈之恒又坐在角落里看书,这本书是文千辞写的,里面记录了许多灵族的故事传说,他很喜欢。
正看着,沈之恒听见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他以为是宋安进来取什么东西,就没有出声,只是朝墙角里又靠了靠。
突然,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巨响传来,沈之恒悄悄地探头出去看,只看见沈淮清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满脸惊慌。
“王兄?”沈之恒轻声叫到。
沈淮清猛地回头,看见沈之恒后的眼神似乎更加紧张了。
“怎么回事!?”沈无涯的声音从廊道里传来。
“淮清?恒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沈无涯走了进来,大声问道。
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被打碎的玉盏,怒到:“是谁打碎了孤的玉盏!”
沈之恒低着头不说话,沈淮清虽然也没说话,可眼神却看向了身边的沈之恒。
“恒儿,是你打碎的吗?”沈无涯问道。
沈之恒摇摇头。
沈无涯又看向沈淮清,沈淮清也摇了摇头。
“你们为何会在这里?”沈无涯看两个孩子都不承认,又继续问道。
沈之恒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沈淮清则紧张的满头是汗,他知道这玉盏是沈无涯的爱物,沈无涯很是在意这只玉盏。
沈淮清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又回想起洛玉情曾经说过的话,终于开口对沈无涯说道:
“儿臣听到珍宝阁出来响声,就进来查看,进来后就看见玉盏已经碎了,之恒...就现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