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侍卫,这可是陛下,你怎么能如此无礼?”那个侍官小声抱怨道。
溯云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进入这道门,便是闇雨楼内阁,而这内阁之中住的便是我闇雨楼楼主和监司白先生,哪怕是陛下您,不得允准,属下也绝不会放行。”
沈淮清知道自己若是来硬的,洛南溪那边一定得不了什么好,便稳下情绪,缓缓地说:“司空侍卫,孤听说你们扣下了南溪郡主,能否告诉孤,南溪做了什么得罪了你家白先生?”沈淮清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好,尤其是他加重了‘得罪’两个字,听得溯云挑起眉毛,很是可笑的看着他。
溯云笑了一声,斜靠在门边道:“既然陛下是听说,那可还听说了,是你家小郡主满口污言,侮辱我家先生在先?”
沈淮清暗暗攥紧了拳头,低声道:“孤不曾...”
“哦?属下记得当时跟在郡主身边的就是这位侍官,怎么?侍官不曾告诉陛下,小郡主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吗?”溯云看向沈淮清身边的那位侍官。
“只说是南溪嘴上不饶人...”沈淮清道。
溯云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道:“只是这样?看来郡主说的话,连这位侍官都觉得不堪,羞于复述啊?”
沈淮清转头看向身后低头不语的侍官,咬牙道:“不论南溪说了什么,孤在这里先向白先生赔罪了,还请司空侍卫进去通报一声,让孤见见南溪,若是南溪无礼在先,孤一定会给白先生一个交代。”
溯云看沈淮清已是面如土色,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进内阁去了。
此时的内阁之中,令狐彧、白卿卿、容月,三人都坐在小花园中,白卿卿和容月说说笑笑的,一边的令狐彧却是小心翼翼的留意着白卿卿的神情,不敢言语。
“先生,陛下已经在内阁外了。”溯云走进来,拱手道。
白卿卿抬头,将手里一个已经剥好了皮的橘子递给容月,又对着溯云道:“请陛下先去正厅吧,我和月先生等下一起过去。”
“是。”溯云先行离开了。
“卿卿,这事情也不要闹得太大了,毕竟三族间还是要先以和平为要啊...”容月轻轻拉了拉白卿卿的衣袖,小心的说。
今日白卿卿与洛南溪的事,本就是洛南溪一人不停的挑衅在先,容月当时也在场,可也是劝不住这刁蛮的郡主。
“三族之间想要和平并不难,可洛南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一次竟是敢对我故去的母亲秽言侮辱,我绝不可能轻饶了她。”白卿卿站起身来,狠狠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容月回想起当时洛南溪的话,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道:“今日郡主的话确实太过分了,卿卿,我陪你一起过去,但你要答应我,若是我直言劝你了,那你就也要稍稍收敛一些。”
“好,有劳你了。”白卿卿拉起容月的手,两人一起朝着正厅走去。
令狐彧在两人身边坐了许久,可白卿卿就好似看不到他一样,看着两个姑娘越走越远,令狐彧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悄悄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溯云站在一边,丝毫不理睬焦急的沈淮清,沈淮清心里急得不行,只盼着白卿卿能快点过来。
“白先生、月先生到。”门口的侍卫喊道。
沈淮清急忙转身,只见白卿卿和容月一起走了进来,而容月是很规矩的行了礼,白卿卿却是满脸冰冷,径直走向主位的梨花椅。
容月尴尬的笑了笑,也坐在了一边。
“白先生,可否先让孤见见南溪?”沈淮清走上前问。
白卿卿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衣摆,等到璇雨给在场的人都上了一杯热茶后,才缓缓开口到:“郡主很安全,陛下不必担忧这一点。”
沈淮清盯着白卿卿,好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又问道:“白先生的意思,是不让孤见南溪了?”
溯云一直警惕着沈淮清的动作,手也一直按在自己腰间的短刀上,一刻都不曾放松。
“南溪郡主如今是闇雨楼在审的人,恕在下无法让您二位相见。”白卿卿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
沈淮清自认为不曾得罪过闇雨楼,更不曾得罪过白卿卿,可如今突然说闇雨楼要审洛南溪,他这个表兄断断不能同意。
“孤承认不曾严格管教南溪!孤也知道了是南溪出口冒犯了白先生!可现下闇雨楼扣下当朝郡主!却不曾问过孤一句!岂不是闇雨楼欺人太甚!”憋了一晚上的沈淮清终于是爆发了出来,一把摔碎了璇雨递过来茶碗。
在场的人中,除了容月被吓了一跳呛了一口水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白卿卿冷冷的看着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茶碗,皱起了眉头。
容月看没人开口,劝慰道:“陛下先不要动怒,今日之事有些复杂,还请陛下先听完整件事的过程,再做定夺?”
宋安也是赶紧扶着沈淮清先坐下,小声提醒道:“陛下,郡主这些日子行踪确实有些不清不楚,还是先冷静一下,闇雨楼既然说是要审,那肯定也只是将郡主单独扣下了,想来郡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白先生怎么说也是与陛下沾着亲的,您不为南溪郡主想着,也该顾及着诚勉亲王啊!”
沈穆清如今统管禁卫军,白阎又刚刚立了战功,想到这些的沈淮清坐了下来,只觉得心口发痛,一边努力的平稳呼吸,一边紧盯着白卿卿。
“可惜了,这可是我们楼主极喜欢的一套茶盏。”白卿卿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茶盏的疼惜。
沈淮清不再开口,宋安见状小心的问:“白先生,可否详细告知,南溪郡主到底犯了何事?使得闇雨楼竟然直接将郡主扣下?这说开了,若是郡主真的犯错,陛下一定不会包庇。”
白卿卿冷笑一声,开口道:“回想起来当日在下刚入闇雨楼,在宴会上郡主就当众动刀,好在郡主不擅武艺,在下这才能挡下一刀。可今日郡主遇见在下,竟是见了仇人一般,开口便是‘贱人’‘狐媚’,又是什么‘勾引’‘廉耻’,要是郡主只是对在下一人,也就罢了,可郡主竟然连在下已经故去的父母亲一起辱骂,请问陛下,您自然知道在下的母亲乃是先王和先王后亲封的祯梅公主,郡主这般行径,该如何处罪?”
沈淮清知道,白卿卿的母亲白凝雨,自小就深受王太后喜爱,当做自己的孙女一般宠爱,白凝雨离世乃是在成庆宫中坠楼而亡,可到底是谁将其推下楼的至今都不清不楚。
如今洛南溪这般辱骂白凝雨,莫要说是他们的女儿白卿卿会怎么样,要是传到王太后耳朵里,只怕是要气死她老人家。
“今日月先生也在场,还请月先生,详细告知原委。”沈淮清低声道。
容月看了看白卿卿,后者点了点头,容月这才开口道:“今日我与白先生一同在闇雨楼商议鹭鸶节的事宜,离开时正巧碰到了郡主,本来想着行了礼我就要离开了,可谁知道郡主见到白先生后,言语间满是对白先生的不满和侮辱,确实说出了白先生是狐媚子,勾引了彧公子,不知廉耻这些话。
后来更时说到了祯梅公主的身上,话语极为难听,郡主的情绪非常激动,甚至还要出手打人,司空侍卫这才将郡主扣了下来。”
听完了容月的话,沈淮清已经是筋疲力尽,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如何?陛下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白卿卿问道。
“孤只要求,见南溪一面。”沈淮清有气无力的说。
白卿卿瞥了一眼躲在外面偷听的令狐彧的方向,回答道:“其实今日如果只是郡主对现在下不满而言语间辱骂在下,在下也不会扣下郡主,可问题就在于,洛南溪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触及了在下的底线,所以不得不扣押下来。”
沈淮清问道:“南溪还做了何事?”
白卿卿不想让令狐彧知晓下药的事,否则以令狐彧的性子,怕是真要杀了洛南溪。
“溯云。”白卿卿突然叫了溯云。
“先生?”溯云看向白卿卿。
“把公子带走。”白卿卿指了指外面。
溯云看向白卿卿手指的方向,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公子,走吧。”溯云看着眼前缩在一块假山后面的令狐彧,表情有些好笑。
令狐彧一把拽过溯云道:“你现在是卿卿的近身侍卫了?连本座的话都不听了!”
溯云耐心的解释道:“公子,这件事您就让先生处理吧,等处理好了,先生说了,一定会亲自跟公子说清楚的。”
令狐彧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溯云,又看了看远处微笑看着这边的白卿卿,还是妥协了,乖乖地跟着溯云离开了正厅。
等到溯云和令狐彧走远,白卿卿才对沈淮清说道:“陛下以为,对洛南溪这个表妹有多少了解?”
沈淮清奇怪的看着白卿卿,回答:“孤这些年忙于政务,对南溪的了解也并不多,孤知道南溪平日里是娇纵任性了些,可...”
没等沈淮清说完,白卿卿就打断道:“陛下口中的娇纵任性,难道也可以是指示侍女下药献身吗?”
白卿卿的话说完,沈淮清和宋安都呆住了。
什么?她刚才说什么?
“卿卿...你刚才说...说什么?”沈淮清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卿卿。
“洛南溪,指使身边的侍女,对我闇雨楼楼主令狐彧下药,将其迷晕,还让侍女躺在彧公子身边,说是她不日将与彧公子定亲,便让这侍女先来服侍。”白卿卿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沈淮清和宋安眼中的疑惑更甚,沈淮清问道:“卿卿!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说的可是真的?”
“洛南溪既然敢做,我又有何不敢说?”白卿卿笑笑。
沈淮清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去,身边的宋安急忙搀扶着他。
“南溪她...她...”沈淮清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他怎么也想不到,本来只以为洛南溪是任性些,可也不会犯什么大错,如今竟然做出这种事。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白卿卿要让令狐彧离开,这下药之事要是让令狐彧知道,洛南溪必死无疑。
白卿卿看着脸色煞白的沈淮清,叹了口气,对着门口的璇雨说道:“璇雨,请霍姐姐进来。”
璇雨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带着霍芯走了进来。
“民女霍芯,参见陛下。”霍芯向沈淮清行礼。
沈淮清无力的摆摆手,宋安替沈淮清问道:“白先生,这位是?”
“这位是霍氏医馆的大夫,请她来就是为了向陛下证明,洛南溪所用之药到底是何物。”白卿卿伸了伸手,示意霍芯告知沈淮清。
“请霍大夫开始吧...”沈淮清说道。
“是。”霍芯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将纸包打开来,展示给沈淮清看。
“陛下,这药粉,是一种名叫‘宵蜻’的植物的花瓣研磨而成,可以通过食物或者饮品进入体内,食入之后,普通人便会出现幻觉,感到头晕,燥热,民间不少烟花柳巷之中,会用此物催情。
可彧公子乃是妖族,所以食入之后,出现了晕厥的症状,陷入了昏睡,还好这东西对妖族无用,不然...”霍芯说着,看向了白卿卿。
“好了,劳烦霍姐姐进宫一趟,璇雨,安排人好生送霍姐姐回去。”白卿卿对璇雨吩咐道。
璇雨带着霍芯离开了,正厅中只剩下了白卿卿、容月、沈淮清、宋安。
沈淮清痛苦的弯下腰,扶着自己的额头,双手不住地颤抖。
白卿卿站起身,对宋安说道:“请宋公先带陛下回去吧,今晚在下会再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明日早朝过后,在下会亲自去御书房向陛下说明。”
白卿卿带着容月一起离开了正厅,全然不顾身后的沈淮清,就这样将他留在了那里。
夜已深,该是私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