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最近多了个习惯。
吃完晚饭，她总爱沿着河边溜达一圈，然后坐在一块巨石上面，等着天渐渐黑透，仰望夜空，欣赏夜空里的繁星满天。
这个年代的夜空，特别空旷，特别干净。
月亮特别大，星星也特别特别多。
只要往巨石上那么一躺，再把头一仰，整个人就仿佛已经置身于夜空之中，成了繁星之一。
那种奇妙的感觉，姜楠形容不来，但特别享受。
夜风带着浮云，一拨一拨地路过。
浮云遮月，月隐，繁星现。
月出，星隐。
循环反复……
这样的景象，在东方红大队的社员看来，平平无奇。
姜楠却特别着迷，往往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
天黑了。
算算时间，姜楠也快溜达到巨石这里来了。
陆正清站在河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河边，咬咬牙，脱了衣服泡了下去。
姜楠不是老在心底吼吼，说想看“美男出浴图”吗？
他打算泡在水里静静地等着姜楠，等姜楠来了，再好好给她表演一个“美男出浴图”……
就在陆正清冻到脸色发青的时候，姜楠终于来了。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的身边，还跟着郑芳华和李建国。
陆正清正要开始表演，看清来人，脸一黑，立即把脖子以下的地方全部泡进水里……
姜楠与郑芳华聊着天，并没有发现水里的陆正清。
李建国发现了， 但他还记着上回挨的那顿打呢。
于是他装作没看见，抿着唇偷乐。
陆正清为啥要泡在这里，泡在秋天冰凉的河水里？
都是男人，他懂。
肯定是姜知青早上没有答应与陆正清领证结婚，陆正清着急了，算准了姜知青会来这里看星星，特地脱光了来勾引姜知青。
噫……
这臭流氓！
李建国故意捡了块石头，朝着陆正清所在的方向丢过去。
石头落进水里的声音，引起了姜楠和郑芳华的注意。
郑芳华问李建国：“你干嘛呢？”
李建国：“我打水漂呢。”
说完，他趁姜楠与郑芳华不注意，悄悄朝陆正清做了个鬼脸。
陆正清：……
城里的二逼青年，心眼可真坏！
明明发现了他，还朝他扔石头。也不怕天黑看不清，把石头砸到他头上来。
陆正清在水里挥挥手，示意李建国赶紧带着郑芳华离开，他在水里快要冻死了。
李建国摇了摇食指。
凭什么让我们走？
不走！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走就不走！
你先在水里冻着吧。
敢脱光了衣服到未婚女同志面前来耍流氓，就应该挨冻。
放心，冻冻又不会死。
等你冻晕了，我肯定第一个下水去捞你，再把你及时送去医治……
就在陆正清与李建国借着月光、你来我往打哑谜的时候，郑芳华斟酌着开口了。
“我说句得罪陆正清的话，你别见怪哈。”
姜楠虽有些意外，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见怪，你想说啥就说啥。”
郑芳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也就陆正清不在，他要是在这里，我是万万不会说这种话的。
这种话说出来，就跟我要拆你们姻缘似的。”
姜楠挑了挑眉，笑着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啥？别卖关子了，直说就好。”
郑芳华往巨石上一坐，转头看向姜楠，问道：
“你真的打算嫁给陆正清吗？
他是村里人，他的户口在村里。
不是有那么句顺口溜嘛。
五十年代嫁英雄，六十年代嫁贫农，七十年代嫁工人。
这年头，乡下人，个个都想当进城当工人，想要城里户口。
像咱们这样下乡插队的，谁不盼着有朝一日能顺利回城？
你一旦与他领了证结了婚，户口就被绑在这里了，再想迁回城里，可就难如登天了……”
郑芳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姜楠，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李建国一直在清嗓子，试图打断她的话。
结果就是，她不想让陆正清听见的话，躲在水里的陆正清，一字不漏全听见了！
陆正清瞪着李建国：你们这两口子今晚的所做所为，我能记一辈子……
李建国抚了抚额，出声提醒郑芳华：“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别说。”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因为他知道，陆正清就在水里藏着呢。
姜楠若是把郑芳华的话听进心里，回头再与陆正清解除了婚约，陆正清真的能恨郑芳华一辈子。
郑芳华恼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也就是姜楠遇上了这样的事，我才提醒提醒她。
换成别人，我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背后说人，郑芳华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偏偏李建国又这样严厉地说她。让她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可她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就会把这个时代的规则看得更重一些。
她也是真心为姜楠好，才会忍不住提醒姜楠的。
她觉得李建国应该理解她，而不是这样严厉地批评她。
心塞之下，她就想找李建国吵吵架……
姜楠赶紧站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制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等郑芳华和李建国重归于好，手牵手走远，姜楠才抹掉了额头上的汗，对着水面轻轻喊了一声。
“出来吧。”
要不是看到岸上有你的衣服，我都不知道水里还躲着个人。
傻不傻，这样凉的天，水里只会更冷。
在冷水里泡那么久，也不怕不孕不育……
陆正清：……
不孕不育？应该不至于吧？
只听过女孩子不能泡冷水，没听过男的也不能泡啊。
陆正清从水里钻出来，直愣愣走向姜楠——
脚下的衣服。
姜楠眼睛都不会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