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顺听了陈将军的话,猛地捶了一下桌子。
他气愤地说道:“陆延庆这个烂烟鬼,为了骗钱买大烟,向来是什么胡话都能编得出来的。
没想到,他这回,居然骗到将军您的头上去了。”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延庆没借着这个由头,从您手上骗过钱财吧?
他要是从您手上骗了钱财,我立马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您找他本人还去。
我们陆家现在家徒四壁,连吃饭都成问题,实在是还不起了……”
陈将军大名鼎鼎,行事狠辣,还颇具野心。
陆德顺不想招惹,也不敢投靠。
万一他把灵泉水拿出来给陈将军喝了,却没达到陈将军的预期效果,没能治好陈将军的病,那他们陆家这几条人命,怕就保不住了。
或者,陈将军尝过灵泉水之后,会生出把它占为己有的想法也不一定。
总之,陈将军不是什么善茬儿。
一旦让他闻到了灵泉水的腥味儿,他必定会顺着灵泉水的事情深挖下去,叼走玉佩空间这块肥肉……
陆德顺连连否认。
陈将军却是有备而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甩出几张纸。
陆德顺拿起来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居然是陆家向另一个派系捐钱捐粮的凭据!
陈将军从哪儿得来的?
这些东西,他爹一直藏在空间里的,怎么会流落到外面去,还落到了陈将军手里?
陆德顺的胆子一颤一颤的……
大门外的老婆子却心虚得不行。
她一个劲儿地问她宝贝大孙子:
“陈将军的病,真的能被咱家那神奇的药水给治好吗?
他治好病之后,真的能提拔你,让你去当官吗?”
当年,她躲在暗处,赶在神神秘秘的丈夫“变魔术”之前,偷盗了一小叠捐款凭据。
看了那些凭据,她才知道,家里一直在向两个派系捐钱捐粮。
为此,她还心疼了好一阵子。
她认为,捐给当时的执政派是应该的。捐给另一个野生的派系,完全没必要。
谁曾想,城头变幻大王旗。
曾经的执政派落败逃亡去了,她眼中野生的派系,却顺应民意,成了新的执政派。
她又觉得,她那死鬼丈夫当初向两个派系捐钱捐粮的投机行为,真的是太明智了。
看,土改的时候,陆家拿出向这边捐款的凭据,就不用天天被人摁头斗地主了……
老婆子也知道,陆家向逃亡的那个派系捐过钱粮的事情,不能往外说。
但她宝贝大孙子这回说了,只要能逼得她儿子拿出那种神奇的药水,治好陈将军的病,陆家就能获得大大的好处。
首先,她宝贝大孙子能当官。
其次,陆家能把后头住进来的那些刁民全部赶走,要回自家的四进四合院。
还有,陈将军位高权重,只要能攀附上陈将军,他们陆家就能重新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老婆子享了一辈子的福,到老,居然过上了穷日子。
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实在受不了了。
她一直在暗恨陆德顺这个当儿子的。
他守着陆家的金山银山和粮食堆,却让她这个当娘的,过这种穷日子。
要是逼他一把,就能逼他拿出金山银山,那就逼他一把好了。
所以,当戒大烟中的陆延庆悄悄摸回来找她商量的时候,她就趁着夜色,摸回主院正房。
从正房的墙板里,抠出了她当年藏在里面的捐款凭据……
有了陆家向逃亡那派捐过钱粮的凭据,追究起来,陆家就麻烦了。
上头一句话,就可以把陆家从“拥护者”,重新定义为“投机者”。
是投机者,就不能享受拥护者的福利,陆家得跟别的同行一样,被人摁头斗地主。
老婆子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之处,只是,她太想过好日子了。
只要儿子不要犟,识趣一点,赶紧治好陈将军的病,她的好日子就会来的……
……
陆爷爷问姜楠:“面对那样的局面,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姜楠干脆利落地说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先冲出去,把陆延庆和老婆子这两个屡次坏事的蠢东西,大嘴巴子呼死。
回头再利用空间和空间里的毒泉,悄悄摸到陈将军家里,把陈将军给毒死。
再制造点混乱,把锅甩到陈将军的敌人身上。
大人物之间一旦斗争起来,就没空去关注陆家这样的小虾米了……”
陆爷爷:……
他们那代人受的教育,是把孝道刻在骨子里的。
就算父母有再多的过错,给他们受了再多的委屈,他们也只能用一句“子不言父母过”来逼迫自己,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去,慢慢消化。
打死儿子这种想法他经常有。
打死亲娘这种事情,他是万万干不出来的,连想一想,都觉得罪过……
陆爷爷抛开与姜楠之间的代沟不谈,继续说道:
“那会儿,空间里还没有毒泉。
毒泉是我受迫害的时间长了,积攒了无数怨念,空间感应到那些怨念,后来才催生出来的……”
……
哪怕陈将军拿出了陆家向另一个派系捐粮捐钱的凭据,陆德顺还是紧咬牙关,不承认灵泉水的存在。
陈将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笑了笑就走了。
第二天,陆家人就被当成特务抓了起来,秘密关押,秘密审讯。
面对严刑拷打,自作自受的老婆子第一个捱不住,死掉了。
陆延庆带着老婆子的死讯去威胁陆德顺。
“第一个死的是奶奶,第二个就不知道是谁了,有可能是我娘,也有可能是我弟。
真等陆家人死绝了,您保守着陆家的秘密又有什么意义?
陈将军说了,不管陆家的秘密是什么样的秘密,他都只要那种神奇的药水。
只要陆家能给他长期供应那种药水,别的什么都好说……”
陆德顺半句话也没说,只狠狠甩了陆延庆几个巴掌……
当晚,陆德顺躲进空间里,去刺杀陈将军。
他偷了一把枪,去了陈将军的办公室。
可惜,陈将军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危险的感应特别敏锐。
陆德顺还没来得及动手,陈将军就已经扣好了枪。
哪怕他看不见陆德顺,也能凭直觉,精准地把枪口对准陆德顺的方向。
陆德顺可以把枪口伸出空间去,但他确定,他的动作没有陈将军的动作快。
另外,他不确定,陈将军的子弹能不能顺着他的枪口,射到空间里面,射到他的身上。
万一他被陈将军反杀了,死掉了,玉佩就会显形,暴露在陈将军的面前。
那样,就相当于他给陈将军送货上门了……
好在,老天爷还是站在陆家这一边的。
陈将军密谋夺权的事情,上头早就有所察觉。
因为陈将军有病在身,上头就专门在另一个城市给陈将军造了个疗养院。
疗养院造好了,陈将军该去好好疗养了。
陈将军不敢明着反抗,只好顺从上头的意思,去了另一个城市。
他不是一个人去的。
走时还带走了他那些心腹。
他与他的心腹一走,剩下的那些手下,对陆家人的管控力度就大大下降。
陆家广结善缘铺设下来的关系网也开始发挥作用。
有人帮忙,找上了陆家从前捐助过的那位将军。
有了那位将军的介入,经过一系列的审查,陆家人最终摆脱了特务的名声,被放了回去。
但是,因为那几张向另一个派系捐款的凭据,陆家投机者的名声,被实锤了。
人情越用越薄,那位将军回报了陆家两次,之后就没再管过陆家的事情。
陆家既是地主,又是投机者,陈将军的手下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把陆德顺抓去折磨一顿。
陈将军的手下隔三岔五就来一趟,每次都把陆德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才把人放出来。
陆德顺这个当事人还没怎么着,他那病歪歪的媳妇却被吓坏了。
她整日里惊惶度日,有点儿风吹草动,都害怕得不行。
陆德顺给她喝了不少灵泉水,但她内心垮得厉害,连灵泉水也救不了。
某次,陆德顺又被陈将军的手下抓走逼供。
等他三天后被放出来,就听到了噩耗。
他媳妇得了一场感冒,死掉了。
条件有限,丧事办得很潦草。
亲手葬下媳妇的那一刻,向来坚强的陆德顺突然崩溃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假如,陈将军找来的那天,他二话不说,直接交出灵泉水和玉佩空间,是不是就不必家破人亡了?
他突然觉得,玉佩空间留在他身上,是一种他难以承受的负担……
第二天,他把玉佩空间剥离,悄悄传给了他的小儿子陆延年……
陆延年虽然年纪不大,才十几岁,但比他爷爷和他爹都谨慎。
成为玉佩空间新任主人之后的两年里,他除了第一次进空间看了看,喝了些灵泉水,得了一身巨力之外,一次也没有使用过空间。
他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住在隔壁屋里的陆延庆,以及陆德顺之外的所有人……
那两年里,陆德顺依旧时不时被抓走审问。
陆延年负责拉大车、扛大包养家。
陆延庆的媳妇为陆延庆生下了一个女儿。
陆延庆啥也不管,继续吃喝玩乐。
他本人是没有钱去吃喝玩乐的,但他脸皮厚,会从陆延年手里捡钱。
某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打不过陆延年,从他手里抢不到钱了,就开始出卖色相。
他年纪不大,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戒掉大烟以后,越长越俊俏了。
他靠着那张脸,在外面勾搭了不少人,有男的,也有女的。
那些个男男女女,自愿供他吃喝玩乐。
还曾有人,为了他,相互之间大打出手。
这样荒唐的名声传回来,陆延庆的媳妇实在受不了了,带着一岁的女儿回了娘家,想求娘家收留。
只是她那娘家那边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几天,就收了一个鳏夫的钱,把她卖给那鳏夫做了续弦。
被娘家人卖掉,她心里又怨又恨。
好在,那鳏夫家里虽然穷一些,却没陆家那么多事,很清净。
鳏夫为人也很不错,还肯善待她的女儿。
日子一长,她就把陆延庆忘到了脑后,一心一意和那鳏夫过日子了……
没过多久,陆延庆突然告诉陆延年,他要走了。
他在一众饭票之中,选了一个富婆当长期饭票。
富婆马上要去别的地方办工厂了,他得跟着一起去。
陆延年听说他要走,立即摆出送瘟神的架式,又是拿柚子枝洒水,又是放鞭炮的。
给陆延庆气了个仰倒。
陆延庆不解地问陆延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陆延年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自己想想,你对这个家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我何止讨厌你,我还想打死你呢。
要不是爹不让我动手,你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陆延庆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过了一会儿,他才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起来。
“虽然我对这个家做过一些比较过份的事情。
但是,那都是陆家自找的。
爹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生了出来。
既然把我生出来了,他们就该一直锦衣玉食地养着我。
而不是让我小时候锦衣玉食,长大了吃糠咽菜!
这落差,谁他妈受得了啊?
陆家真落败到拿不出半文钱来,那也就罢了。
可奶奶说了,陆家有钱,被咱爹死死地藏起来了。
明明有钱,却不拿出来给我花,非要让我跟着过苦日子。
这是什么道理?
咱爹还把我送去戒大烟。
你知道戒大烟的时候有多难受吗?
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死过去了!
既然咱爹都狠得下心来对付我了,我自然也狠得下心逼他拿钱。
我靠自己,从他身上逼不出钱来,自然就要找陈将军这个强大的外援了。
我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
你想啊,我要是能把爹手里的财物逼出来,咱们全家,不是又能过上好日子了吗?”
陆延年懒得听他说那些歪理,一把将他推开,径直走过去。
陆延庆在他身后大骂:“臭脾气、死脑筋,你迟早落得跟咱爹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