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僵住。
什么意思？
难道她领会错了？陆爷爷并不是来讨水喝的？
如果是，为什么她已经给他灌好水了，他又要把水倒掉？
不懂就问。
“陆爷爷，您到底是不是要喝水？”姜楠问道。
陆爷爷点了点头，“是。”
姜楠：……
看在陆爷爷是个病人的份上，她好脾气地接过水壶，再一次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灌满，递过去。
陆爷爷默默地接过水壶，再一次把壶里的水往菜地里浇。
陆爷爷倒完，又一次把空水壶塞到姜楠手中，说道：“我要喝水。”
姜楠想了又想，脑子里灵光一现。
莫非，陆爷爷是个讲究人，不喝生水，要喝烧熟了的凉白开？
怪她。
自从穿到这里来，轻易就被这里的人同化了，良好地接受了大家喝生水的习惯。
她自己天天喝的灵泉水也没有特地去烧过。
所以，一听陆爷爷要喝水，直接就从水缸里舀生水给他了。
姜楠以为自己领悟到了真相，搬了个小凳子给陆爷爷坐，自己转身去烧白开水。
十几分钟之后，姜楠把烧好的白开水晾到了不烫嘴的程度。
她把白开水灌入陆爷爷的空水壶，仔细拧好，递给陆爷爷。
陆爷爷全程不说话，只看着她忙进忙出。
接过水壶之后，他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接着故技重施，把里面的水浇到菜地里去。
浇完，又把空水壶往姜楠手里塞。
“我要喝水！”
姜楠紧紧锁眉：……
我看你不是来要水喝的，你是来浇菜玩的！
她鼓了鼓气，无奈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
然后拿出水桶，从水缸里舀出半桶水，再把这半桶水和一个水瓢一起交给陆爷爷。
“我还有事儿，您爱浇菜玩，就自己个儿慢慢浇，慢慢玩。”
姜楠说完，赶紧开溜。
爱谁谁，反正她不伺候了，太难伺候了……
莫名的，姜楠有些庆幸。
幸好陆正清有个娃娃亲，要不然，她和陆正清还真有可能会走到一起去。
假如她嫁给了陆正清，就必须和陆正清一起照顾生病的陆爷爷。
陆爷爷要是天天都这么难搞，时间长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好同情陆正清那个娃娃亲。
人还没进门呢，就有这么大一个麻烦等着她了，真可怜……
姜楠转身回屋。
陆爷爷心里嘀咕起来。
林婉这个女儿，好像并不是很聪明啊。
难道非得让我直说，她才肯给我灵泉水吗？
悟性太低了。
他摇了摇头，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赶在姜楠关门的那一刻，把脚伸进门缝里。
执拗地把空水壶往姜楠手里塞。
“我要喝水。”
见姜楠拧眉，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这种水。”
短短五个字，令姜楠猛地一惊。
卧槽！
她想起来了！
她手上这个看着有些眼熟的空水壶，正是陆正清昨天傍晚在山上使用的那个。
昨天傍晚，她刚给刘义明喝了灵泉水，想着现场总共三人，给了刘义明，不给陆正清，显得有些厚此薄彼。
再加上她那会儿不知道陆正清有个娃娃亲，对他抱有别样的心思，愿意对他好。
所以，就悄悄把他壶里的水，也换成了灵泉水。
这会儿，陆爷爷拿着这个水壶过来，问她要水，还不要普通的井水……
难道说，她昨天给的那壶灵泉水，最后被陆爷爷给喝了？
他尝出了灵泉水的不一般，又来问她要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首先，灵泉水单从口感上来说，与普通的井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没道理刘义明那个正常人都尝不出来，陆爷爷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病人反倒尝出来了。
其次，就算陆爷爷尝出了不同，知道那一壶不是普通的水。
他也没道理知道，这水是她悄悄换过的啊。
他竟然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姜楠被惊到，陆爷爷也不装了，眼里逐渐露出睿智的光芒。
姜楠与陆爷爷对视了足足十秒。
陆爷爷快速挑了挑眉：小样儿，被吓到了吧，我病好了，我还知道你的秘密。
陆爷爷不装了，姜楠开始装——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是要喝水吗，我给你灌，我水缸里还有大半缸呢，我给你慢慢灌……
……
与此同时，刘大队长家里。
刘义明又从自家院墙上抠下来一块砖头，一掌劈下去，砖头立即断成两截。
他欣喜地对陆正清说道：“看到了没？这就是我梦里练就的绝世神功！”
陆正清看了看老刘家矮了一小半的院墙，再看看脚边那一大堆断砖。
面无表情地点头：“看到了，看到了……”
我早就看到了。
我已经看了半个多小时了，已经从震惊看到了麻木。
所以，能别再展示了吗？
刘义明非不，他就是要展示。
这种靠做梦就能练就绝世神功的感觉，谁懂啊！
反正就是很爽、很嗨，嗨到根本停不下来……
他昨晚临睡之前，一直想着，不能辜负爷爷对他的期望，到了部队以后要好好训练。
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哪怕只是去当个小兵，也要当个最厉害的小兵。
想的多了，睡觉的时候，他就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没在军营，反倒去了少林寺。
他在少林寺里，不知道苦练了多少个年头，最终学会了绝世神功，变得刀枪不入。
之后，他闯过少林寺的木人巷，回到尘世做大侠，一路赏善罚恶，好不快活……
他也知道那只是个梦，醒来就当不得真。
可等天亮以后，他就发现了不同。
他迷迷糊糊去刷牙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一头磕在石条子做的门槛上。
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结果呢。
他的额头只是闷闷地痛了一下下，连个包都没起。
石条子做的门槛，反倒被他磕碎了一大块。
他拿起被他磕下来的那块大碎片，轻轻那么一捏，它就碎成了渣渣。
刘义明不知道自己昨天傍晚喝的那壶水不一般，只以为自己真的在梦里学成了神功。
他乐疯了，然后就，“哈哈哈哈哈……”
陆正清在隔壁听到刘义明魔性的笑声，以为他又受什么刺激了，赶紧跑进老刘家……
……
陆正清一进老刘家的院子，就被激动的刘义明抓住。
刘义明哈哈大笑，摇晃着他，说自己在梦里练就了绝世神功。
陆正清怀疑，他要么是真的疯了，要么就是陷在梦里还没有醒。
就在他抬起手来，准备给刘义明一巴掌，让他清醒一点的时候。
刘义明转身就从自家院墙上抠下来一块砖头，轻轻一掌，把砖头劈成两半。
陆正清猛地缩回手。
我看到了啥？
他居然真的轻轻一掌，就劈断了那么硬的青砖？！
幸亏我动作慢。
要是我动作快，一巴掌糊他脸上，他再跟从前似的还我一巴掌，那后果就很恐怖了……
刘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刚从屋里走出来，就看到刘义明大显神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震惊不已——
一晚上没见，咱儿子竟出息成这样了？！
刘爷爷拨开挡路的儿子儿媳，冲到刘义明身边，不停地翻看他神奇的双手。
“哎呀呀，不得了了，我家祖坟冒青烟了，好，好啊……”
刘义明兴奋得不行，一连向大家展示了半个小时的神功，劈了一地的砖头，丝毫不知疲倦。
他家三位长辈，特别捧场，对他的展示百看不厌。
还跟萝卜似的，在院墙下蹲成了一排，六只手不停地鼓掌，像迎风招展的萝卜缨子。
陆正清本来也想鼓掌的，手都跟三位长辈一样举过头顶了，突然又觉得，那样子看上去好傻。
于是，他把手悄悄缩了回来。
他看着刘义明的展示，从开始的震惊、羡慕，到后来的麻木……
终于，上工的时间到了。
劳动积极性已经刻进了刘大队长的生物钟里。
时间一到，他就“欻”地一下站起来。
“我先去给社员们安排好今天的活计，完了再回来送义明去车站。”
刘大队长一动，大队长媳妇也动了。
今天是刘义明出发去当兵的日子，再过两个小时，刘义明就要离开家里去当兵了。
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
她得去给刘义明包顿饺子。
之后，还得再检查一下昨晚收拾好的行囊，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还需要再添点什么……
刘爷爷抽着旱烟，把刘义明揽到身边，将自己当兵那几年学到的经验，全部传授给刘义明。
陆正清在一侧旁听了几句，告辞回隔壁陆家做早饭。
回到陆家，陆正清才发现自家爷爷不在摇椅上。
爷爷不见了！
爷爷能去哪儿？
陆正清一路问一路找。
最后，在知青点里找到了陆爷爷。
陆爷爷与姜楠面对面站着，站在姜楠的水缸旁边。
陆爷爷手里拿着个空水壶，姜楠手里拿着个湿水瓢。
二人大眼瞪小眼。
陆正清看着两人脚下一大片水渍，下意识地来了一句。
“姜知青，你缸裂了？”
姜楠整个人却炸了一下下。
然后在心里默默回道：“我肛没裂……
脑子快裂了。
求求你，赶紧把你家人精老爷爷带走吧。”
这人精老爷爷知道的太多了。
就算空间明确告诉她，人精老爷爷对她没有一丁点儿恶意，也不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
她还是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不好到，她差点儿动了杀人灭口的心。
陆正清看了看姜楠的水缸。
哦，没裂啊。
没裂就好。
至于他家人精老爷爷，他立即就带走。
等等——
人精？
这个词跟他爷爷搭得上半点儿关系吗？
陆正清看向自家爷爷。
陆爷爷一眨眼的功夫，就收起眼中的睿智，露出满眼的呆滞。
陆正清：根本就搭不上关系嘛。
姜楠对陆爷爷甘拜下风。
这演技，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啊。
她要是有这种演技，绝对能把整个东方红大队的人都忽悠瘸。
姜楠摇着头，把水瓢挂好，转身进了屋。
陆正清苦着脸，领着陆爷爷往知青点的院门外走，一步三回头。
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嘀咕。
“完了，娃娃亲的事情还没解决，姜知青已经不想再给我机会了。
这种时候，爷爷又跑到姜知青的面前发病。
爷爷发病的样子，肯定把姜知青吓坏了吧？
她肯定更不愿意给我机会了。
唉，情路坎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爷爷在陆正清背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暗骂道：“没出息的家伙，光知道想媳妇儿，连你爷爷的衣袜湿了都看不见！”
接着，陆爷爷又转头看了看姜楠合上的屋门。
心道：“林婉这个女儿，嘴倒是紧的很。
能顶着我看穿一切的眼神，在我面前装半个小时的傻。
这一点很好。
嘴紧，才不会轻易把玉佩空间的事情泄露出去。
要是哪天被人抓了，应该也能扛得住审讯——
就是太不饶人了。
老人家我倒水的时候，不小心往她身上洒了一点，她立即就泼我一瓢。
也不想想，我年纪这么大了，万一扛不住，着凉了怎么办……”
陆爷爷低头，扯了扯湿掉后粘在腿上的裤子。
陆正清察觉到了陆爷爷的动作，看到了陆爷爷湿掉的裤子，难以置信的大喊一声。
“爷爷，您当着姜知青的面尿裤子了？”
陆爷爷头一次知道，与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孙子，是没有脑子的。
或者，孙子从前有脑子，碰上姜楠那个女娃子之后，就没有了。
被孙子误会当众尿裤子，孙子还喊得那么大声，陆爷爷感觉特别丢脸。
他还学着刘爷爷揍刘大队长的样子，一巴掌拍在陆正清的头上。
大声吼道：“你才尿裤子呢！
这是水！
是水！
你心心念念的姜知青，亲手泼到我身上的。”
想想未来，不饶人的孙媳妇进了门，和没脑子的孙子一起，日常联手气他老人家，他就觉得余生很惨淡。
陆爷爷气哼哼地吼完，大步回家去了。
陆正清愣在原地，老半晌才反应过来——
爷爷这是，又清醒过来了吗？
陆正清赶紧追上去，问道：“爷爷，爷爷，您清醒过来了，对不对？
那您快快告诉我，林婉后来去了哪里……”
陆爷爷懒得理他，回家后直接关上房门，换裤子去了。